第98頁
他家門前有一大堆警察。
到處都是警車——消防栓、公共汽車站牌,從門口到街角,能停的,不能停的地方,都停滿了警車。有沒有救火車在附近?有沒有看到救護車?沒有,都沒有,只有警車。入口還有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巡邏,跟門房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說話。裡面有個人沒穿制服,看來也是警察。
他有沒有看到轉播車呢?有沒有拉出警戒線阻止人群靠近呢?電影和電視劇里總是少不了紐約,其實那都是在洛杉磯片廠搭好的布景里拍的。這種故事通常和犯罪、警察脫離不了關係。只要找到飾演人質的演員,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傑瑞·奧巴赫①。這傢伙演起警察來,比警察還像警察。
①電視劇《法律與秩序》的男主角。這部電視劇以紐約為背景,講述警察與檢察官辦案的艱辛。
但是,傑瑞·奧巴赫不在,也沒有拍攝人員。
完了,他明白了。他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警察在他家門口,不用再懷疑了。如果只有一個警察上來盤問閒雜人等,那還好,但現在是一大群,好幾部警車。他們是局裡來的,沒錯。他們一定進到他的公寓,看過他的電腦,這沒有什麼困難。那個被他塞進衣櫃裡的可憐按摩女郎,想來也早被他們發現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切都完了。
他們在門口等他自投羅網,每個人都想逮住他,要不是他不知怎麼的突然下了車,早就被警察揪住了。
幸好,他現在還有一線生機。
他到車庫去取車。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他想。
但是怎麼利用,還是你的問題。
他想到alt.crime.serialkillers。他會有自己的專屬討論區,對不對?還是乾脆把這個網站改成他的個人網站,專門討論和記載他的冷血酷行?
到底有多少警察,花了多少時間,在上天入地地追捕他?家裡沒有他的照片,他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他當然有家庭照,高中畢業冊裡面也有他的照片,但他當時用的是其他名字,找亞當·布萊特這個人是無法知道他的真面目的。在《美國通緝要犯》的節目裡,最多只有一張他的素描,派不上什麼用場。他可能在斯波坎或是聖保羅和新朋友在一起看這個節目,搖搖頭,和其他人一道嘆口氣。“真是個王八蛋。”他說,“真想看他被吊死,我要親手把繩索套在他的頭上。”
在等紅燈的時候,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摸向刀柄,感覺它的存在,然後又摸了摸他的護身符。
想著他愛的人。
天啊,他們遲早會知道這個消息的,想到這點就讓他心碎。彼得、露西·安、盧西安、瑪莎、基蘭,他的小家庭,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有什麼感受?
他不能就這樣拋下他們。
他突然不想排在這些車後面了,使勁一轉方向盤,車輪發出尖銳刺耳的噪音,車身急速掉頭,嚇壞了對面車道的來車,猛按喇叭抗議,他充耳不聞,決定先去德蘭西大街的方向,再上威廉斯堡橋。
還來得及嗎?他們還會由衷地歡迎他嗎?還是消息已經走漏,他只能看到一張張恐懼驚駭的臉?
他跳出車子,拼命往前沖,來到前門。門沒鎖,他一衝就開了,基蘭跟露西·安在裡面,欣賞自己的作品,胖彼得在另外一邊清理石膏碎屑。他們臉上有什麼表情?恐懼?
不,不是。是驚喜。當然有些驚訝,他們沒有想到他會來。但難掩喜色,他看得出來。他們很高興,洋溢著愛意。“醫生,”他們叫道,“醫生,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真高興見到你!”
他繞了一圈,挨個擁抱了一下,然後他聽到樓上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瑪莎跟盧西安也來了,興高采烈,神采飛揚,加入了他們。大家都在,他的家人都齊了,他怎麼能趕走他們,怎麼捨得離開他們?五個愛他至深的人。他怎麼能不管他們,自己走自己的呢?
他到底在想什麼?
第39章
溫特沃思打電話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看棒球。埃萊娜在做晚餐,TJ在她的電腦上忙東忙西的,讓她這輩子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工夫,工作更有效率。
先前我打電話到克里斯廷家,對著應答機說,我要跟巴盧講話。他拿起電話之後,我說,警察已經就位了,他有什麼事情,就去忙吧。他說,他早就在窗戶邊見到那些人了,就算是一隊軍人走著正步過去,也沒他們那麼顯眼。如果我不介意的話,他想留在那邊。那個小女孩,做菜手藝一流;她又找來了克里比奇牌戲計分板①,他正在教她玩。
①克里比奇牌戲是一種兩人、三人或四人玩的紙牌戲,用插在有孔的記分板上的小釘記分。
我說:“克里比奇牌戲?我不知道你還會玩遊戲。”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他說。
我不想跟他爭論,回去看我的棒球。大都會隊的投手正在苦苦掙扎。他今年賺了五百萬,勝投數只比敗投數多兩個。我發現我在琢磨鮑伯·吉布森①如果在今天可以賺多少錢,或是卡爾·哈貝爾②,或是——
①鮑勃·吉布森(Bob Gibson,1935-),大聯盟史上戰績最輝煌的黑人投手。
②卡爾·哈貝爾(Carl Hubbell,1903-1988),紐約巨人隊的傳奇投手。
電話鈴響了,是艾拉·溫特沃思,問我是否在忙。我跟他說,我太太在弄晚餐,我在看棒球,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