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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在學校里的功課不怎樣,她說,再婚之後,他跟繼父處得不好,她也承認,她的新丈夫脾氣有點古怪。傑森也是副浪蕩的性子,遇到麻煩也不知道躲,但絕對不是什麼壞孩子。他沒有傷害過誰,心地也還算善良。他因為溜進地鐵站想逃票而被抓起來,這她是相信的,從店裡順手摸魚,也大有可能,但是大家說他幹過這麼天大的壞事,就……
我跟她說,我發覺有些事情不大對勁,仔細琢磨後,覺得兇手應該對霍蘭德這家人有些特別的動機。如果我能發掘出一些共同點,找到他孩子跟伯恩和蘇珊·霍蘭德之間的關聯,我就能把這些點,連成一條線。
她把奶油塗在麥麩鬆餅——紐約出品的鬆餅是最好的,這點我敢保證——上的時候,看來像是不斷在回想。她咬了一口,喝了一口冰茶,又咬了一口鬆餅,喝了更多冰茶,看著我,搖搖頭。
“我根本不知道他認識誰,不認識誰。”她說,“他大概一個星期會打一個電話給我,這點他倒是很守規矩。當然是付費電話,我跟他說,沒有錢沒關係,電話要打。我也儘可能地幫他,每隔幾星期,我都會寄張匯票給他。我不能寄支票,因為他在紐約根本找不到願意收外州支票的銀行;他又沒有戶頭,也不可能存進去再轉帳。他什麼都沒有。”
不過,傑森終於開始尋找自我,站了起來。他還是無法主宰他的人生,但至少比以前有出息得多;他願意在人生旅程里扮演積極的角色,而不是被動地看看前面還有些什麼。
“他開始工作了。”她說,“一天三個小時,星期一到星期五,替一家小吃店送午餐。下班之後結當天的帳,給現金,沒多少錢,但有小費。晚上他也幹活,替一家雜貨店送東西。”
我想雜貨店這個詞可能不準確。她說,“在你們這兒叫什麼?就是把啤酒之類的一箱一箱堆起來,你們這兒叫什麼?”
“酒館。”
“紐約人是這麼叫的。”她說,“我們中西部可能比較拘謹吧,說做作也行。我們管這個叫雜貨店。你可能不知道吧,就像我也不知道你們這裡叫這個名字,我想,我們兩個都算是學到一些東西了,是吧?”
傑森短暫的生命中,好像沒有學到什麼,她自己也知道。打兩份零工,還稱不上是奮發圖強的年輕歲月。但如果你知道他以前的事,你會慶幸他終於走回到正道上來了。
“他最後一次惹上麻煩的時候,”她說,“他們找了個心理醫生給他輔導。我倒是覺得紐約的這點真不錯,因為傑森說,這位先生幫了不少忙,幫助他看清楚自己的前途。雖然他有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但不用一輩子都陷在裡面。從此之後,他的生活就好得多了。”
她這番話如果能再詳細點,可就有用了。比如說,那個社會工作者的名字,他就可能知道傑森·比爾曼在新生活中的交往狀況。如果知道他打零工的小吃店在哪兒,說不定也能探到點蛛絲馬跡,可是,除了這些粗略的信息之外,她就什麼都不清楚了。她只知道那家小吃店在曼哈頓,沒有辦法提供詳細的地址;那家雜貨店——嗯,酒館,這個詞連我自己都快忘了——也不知道躲在紐約的哪個角落。
她終於把麥麩鬆餅和冰茶解決掉了,我只點了一杯咖啡。差不多了,我拿起帳單,她瞥了一眼皮包,問她應該付多少錢?我說,我會處理。她說,她很願意分攤,我跟她說不用了。“你是客人,”我說,“下一次,我到威斯康星,就會讓你請客。”
“你人真好。”她說,“我還以為你是來敲我竹槓的呢。”她說,有幾個私家偵探曾經來找過她,有一個人勸她回家,別浪費時間了;有幾個要她付一大筆定金,才肯接下這個案子。
“有兩個向我要兩千塊,還有一個要兩千五百塊,”她說,“甚至有開到三千的,我忘了詳細的數字。我說,我沒有那麼多錢,他就說一千也行。我就跟他亂扯,他一看,就說先給五百,他馬上開始幹活。我猜錢一到他手上,他馬上就會消失,從此不見蹤影。”
我跟她說,她的決定是對的。她再次跟我道歉,我覺得實在沒有這個必要,還問我她是不是該在紐約多留幾天。她原計劃乘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家,但還沒下定決心,也許她應該多留幾天。
我跟她說,完全沒有必要。我給她一張名片,確認上面的地址跟電話是對的。然後,我陪她走回旅館,儘管她一直覺得不必麻煩。我看著她到櫃檯拿鑰匙,進了電梯,然後才出門,找計程車。
我一進門,埃萊娜就跟我說,艾拉·溫特沃思打了兩個電話過來,他沒說什麼,只要我儘快回電話給他。
我趕緊打過去,一個鼻音很重的男人說:“值班室,我是阿克。”我報上我的名字,跟他說,溫特沃思要我回電。
“他不在,”他說,“但我知道他在找你。你可不可以十分鐘之後再打電話過來?”
“我不會再出門了。他有我的電話,請他再打過來吧。”他把我跟他說的話重複一遍,就把電話掛了。我這才發現,我忘了問他是哪個分局。我拿起電話,正準備按電話號碼,但手指頭沒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