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①林肯中心的一個音樂廳。
我遇到了別的熟人。埃萊娜和我跟雷·格魯利奧還有他的妻子米歇爾聊了幾句。埃萊娜把我介紹給幾年前她在曼哈頓上課的同學、一對經常上門照顧她生意的熱心夫婦。我也讓埃萊娜見過我的朋友。一個叫埃弗里·戴維斯,是我在三十一俱樂部認識的房地產大亨;另外一個是端點心盤的侍者,是我在聖保羅教堂匿名戒酒協會認識的。我只知道他叫做弗利克斯,姓什麼可就不知道了,估計他也不知道我的姓氏。
我們還見到了一些久聞其名,但一直無緣結識的名人,芭芭拉·沃特斯①、貝弗莉·蒂爾斯②都在場。這是紐約仲夏音樂節的開幕酒會,喜歡莫扎特的人在這個夏天可以聽個痛快。捐兩千五百美元以上贊助這個音樂節的人士,會被邀請參加感謝晚宴,享用晚餐和雞尾酒。
①芭芭拉·沃特斯(Barbara Walters,1929-),美國著名主持人。
②貝弗莉.希爾斯(Beverly Sills,1929-2007),美國著名女高音歌唱家,上世紀六十和七十年代美國歌劇的首席女主角。
埃萊娜總喜歡把她做生意賺來的錢攢起來,拿去投資城裡的出租產業。紐約的房地產是個只賺不賠的行業,誰都能蒙著眼睛做成一筆好交易,更何況是埃萊娜這麼精明的女人。她本來就是那種很少出差錯的人,處理自己的生意更是遊刃有餘。如今,她已買下我們倆在凡登大廈的公寓,還有一套皇后區的公寓在出租。從經濟上看,我和埃萊娜都不缺錢,完全不用工作,過幾天清閒日子。可我還是幹著偵探的老本行,埃萊娜也還是在第九大道往南幾條街的地方開她的小鋪子。我們都挺喜歡目前的工作,賺到的錢也不愁沒有地方用。話說回來,就算是沒有人雇我調查事情,或者埃萊娜賣繪畫、古董的小鋪子沒人光顧,我們也不用擔心會餓肚子。
我們倆都覺得應該把一部分的收入捐出去。幾年前,我有一個習慣:把收入的十分之一順手放進隨便哪個教堂的捐款箱裡。近些年來,我想得多了,對於這種做法,有些保留,但是,我還是會找別的機會,把錢捐出去。
埃萊娜喜歡贊助藝術活動。要論聽歌劇、參加畫廊開幕式、博物館展覽的次數,我當然不及她——但是,我去棒球場,拳擊場的次數,可比她要多得多。至於音樂,不管是古典的,還是爵士的,則是我們共同的興趣。爵士酒吧不會要我們捐錢,最多收點入場費;不過,我們可是寄了不少支票給林肯中心和卡內基音樂廳。他們的回報是希望我們多參加他們的活動,今晚就是個例子——有飲料、套餐,還有音樂節開幕式的貴賓保留席。
六點半,我們坐上安排好的餐桌。同席的還有三對夫婦,我們自我介紹,一邊吃,一邊聊天,很是親切。如果問我這三對夫妻的姓名,我即使不全記得,也能說上個八九不離十。但,這有意義嗎?自此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他們了,在這故事裡,也沒有他們的角色。伯恩與蘇珊·霍蘭德沒和我們一桌吃飯。
他們坐在別的桌子上,我後來才知道,霍蘭德夫婦倆在大廳的另一頭。可能我之前見過他們,但在那天的晚宴上,我肯定沒有去看他們。聽音樂會時,他們的座位就在我們前兩排,但他們在中間位置,我們則偏左一些。因此,除非幕間休息時偶然遇到,我應該不會見到他們。
晚餐相當可口,同桌的客人也還算是談得來。演奏更是動聽,這個音樂節的主題是莫扎特:他的鋼琴協奏曲和交響樂《布拉格》是音樂會的主題,其間點綴了德沃夏克的交響組曲。節目單上說莫扎特與德沃夏克好像有點淵源;還是說莫扎特與布拉格有點關係?要不,就是莫扎特寫過交響樂《布拉格》,而德沃夏克又是捷克人,所以把兩者聯繫在一起了?實在搞不清楚,我沒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我就坐在那裡,聽音樂。音樂會結束後,我們就回家了。
霍蘭德夫婦是走路回家的嗎?現在已經無從知曉了。沒有計程車司機說自己曾經載過這對夫婦。路上的行人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們大概是乘公共汽車回家的吧。但依然沒有目擊者出現。
那麼,還是走路回家的可能大一些。只是霍蘭德太太穿著高跟鞋,或許會減少她走路回家的興致;但是,那天夜涼如水,不悶,不濕,兩個人身體都挺好,一時高興,就這麼邊聊邊走回家也說不定。音樂會散場之後,外面總有一大排計程車在等候,但卻有更多人搶著招手,所以走回家更加簡單輕鬆。不過,還是那句話,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到家的。
演奏會結束,指揮鞠躬下台,樂師魚貫出場,伯恩與蘇珊·霍蘭德只剩下一個半小時的生命。
當然,我沒有證據,但根據我的想像,他們是走路回家的。他們倆聊了不少事情——剛剛聽的音樂、餐桌上那個粗魯的同伴,在這樣的夜色下,散步於紐約街頭,又是多麼愉快的感受。但大部分時候他們是沉默的,這種沉默是和諧的,是結婚多年形成的默契。
過馬路的時候,他牽著她的手,她也正伸出手來,尋覓他的指引。他們就這麼手牽著手慢慢回家。
他們的房子是豪華的褐石蓋成的,位於七十四街靠近下城的那一端,大概在這排房子中間的位置。這幢房子是他們買的,上面三層他們居住,一樓和地下室租給一個高檔古董店的老闆。二十六年前,他們買下這幢房子,主要靠的是繼承來的財產,花了二十五萬多美元;幸好有古董店租金的收入,應付稅和維護費用綽綽有餘。現在,這幢產業的價值起碼是過去的十倍;樓下古董店的租金一個月更高達七千五百塊,霍蘭德夫婦一年的稅都用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