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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翻閱並詢問得知:前日住店者三人,一人名林泉勝,男子,四十歲,蘇州人;又一人名齊象侔,男子,二十八歲,杭州人,似是個浪子,言語頗為輕浮;又一人名李大,男子,三十六歲。昨日住店四人,龍宇幽夫婦,江寧人;又一人名南大散,男子,杭州人,又一人李大;離店二人:林泉勝、齊象侔;今日住店只一人,歸吾州,男子,四十歲,南洵人;離店四人:李大、龍宇幽夫婦、南大散。
蘇公細看記簿,似有所思,回翻前日那頁,問道:“陸三嫂且看,葉正之離開店子時,乃是在早上,故而店中的客人當是林泉勝、齊象侔、李大,三人。”陸三嫂思忖道;“正是,他三人皆是申酉時分來此,那林泉勝往投江寧府,言是訪友;那齊象侔、李大卻是自江寧往杭州去的。”蘇公把眼望李龍,淡然一笑,道:“此等人中有一人頗為可疑。”李龍思忖道:“定是林泉勝,他分明是蘇州人,若投江寧,怎會繞到湖州來?且葉正之家宅所在的李家巷,正是湖州往江寧道中。”蘇公笑道;“那褲、鞋怎麼回事?他既往江寧,為何去又復返?”李龍一愣,自知說理不通,又疑道:“莫非是那齊象侔?他言語舉止輕浮,必惹得葉正之不快。陸三嫂,且細言此人。”陸三嫂道:“此人似是紈絝之人,衣著富貴,見著花雨,渾身色相,一眼便看得出是個風流浪子。”李龍斷定道:“定是此人!”
蘇公笑道:“你怎生如此斷言?切不可妄想臆斷。陸三嫂,本府問你,那李大今日何時離店?”陸三嫂道:“他今日一早離店走的,騎馬奔湖州方向去了。”蘇公手拈鬍鬚,道:“哦!你可曾留意他那匹馬?”陸三嫂甚是詫異,道:“回大人,民婦曾餵過那馬草料,那馬非同一般,甚是強壯,較尋常馬匹高大。”蘇公又問道:“你可曾留意那馬鞍、馬鐙及韁繩?”陸三嫂搖頭,吱唔道:“民婦未曾在意。”李龍疑惑道:“莫非大人疑心那李大?”
蘇公不答,問陸三嫂道:“那李大來時,可曾背負著包袱,或佩有刀劍?”陸三嫂奇道:“大人怎生知曉?那李大確有一個青布包袱,又有一柄長劍。”李龍道:“在外之人,隨身攜有包袱、刀劍並非怪異之事。”陸三嫂道:“公爺言之有理,小店常有這等人投宿,民婦從不敢招惹他等。”
蘇公笑道:“但凡在外之人,將時日看得甚緊,往往朝起晚宿,跋來報往,匆匆忙忙。若非生病、雨雪緣故,斷然不肯多住宿,以免耽擱時日。本府不知,那李大為何在你店中住宿了兩夜,他前日來,今日走?莫不是他生病了?”陸三嫂思忖道:“大人所言有理,民婦這小店不過是歇足之處,若非大雨大雪緣故,客人往往住宿一夜,次日便走。那李大來時,也只道住宿一夜,卻不知為何多留了一日。他並未生病,其中緣由,民婦不便多問。”李龍疑道:“那李大昨日在此做甚?”
蘇公亦問道:“昨日那李大可曾出去?你可曾見得他與甚人往來、言語?”陸三嫂思忖道:“大人言此,民婦倒是思索起來了,那李大晚飯後出了客棧,言是四下走走。”蘇公道:“他何時歸來?”陸三嫂搖頭道:“不知他何時歸來。”蘇公手捋鬍鬚,疑道:“你這客棧莫非夜不閉戶?他何時回來,你這掌柜竟然不知曉?”陸三嫂道:“昨夜不知怎的,民婦昏昏沉沉,早早就歇息了。想必是花雨開門放他進來。”蘇公追問道:“那花雨何在?”陸三嫂道:“今日一早,他便回家探母去了。”蘇公道:“他家居何處?”陸三嫂吱唔道:“離此四五十里的吳沈門。”
蘇公觀陸三嫂神情恍惚,道:“你可知欺矇本府,該當何罪?”陸三嫂臉色頓變,急忙道:“民婦該死。只是此事牽涉花雨安危,不敢實言。”蘇公凜然道:“但有事端,本府為他做主。”陸三嫂猶豫片刻,道:“民婦不敢妄言欺騙大人,其實那花雨非是民婦表妹。”李龍一愣,道:“他是何人?”陸三嫂嘆道:“說來亦是悽苦造孽人。他本是杭州人氏,只因父母早亡,被他叔叔賣與老鴇,淪落娼院,倚門賣笑。去年他被杭州一個商賈贖出,做了小妾,本想從此脫離苦海,不想反入火炕,那商賈正房、偏房六七房,個個嫉妒,百般凌辱於他。一月前,花雨隨那商賈家眷前往安吉縣,中途藉機逃身出來,流落至此,逢得民婦,見他甚是可憐,民婦便收留了他,讓他幫閒做些雜事。”蘇公聞聽,感嘆不已。
☆、第二章 三春店(4)
李龍問道;“那花雨姑娘現在何處?”陸三嫂道:“想必已躲藏起來了。”蘇公奇道:“他為何躲藏?”陸三嫂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日申時,小店來了一個客人投宿,喚作南大散,民婦收了房錢,喚花雨引他往客房去了。不多時,花雨急急來了,神情恍惚,民婦甚是詫異,只道那南大散有非禮舉動,忙詢問花雨,初始他不肯言,好一番勸慰,他方才肯說,原來那南大散乃是杭州商賈的親戚,曾見過花雨。適才那南大散用言語試探,花雨一口咬定他認錯人了,但心中不免恐懼。民婦驚詫不已,急道:如此怎生是好?花雨泣道:目今之計,唯先躲避些時日,湖州城有一遠親,前些日子碰巧逢得,且去其家住下。民婦依他言,今日大早,花雨便悄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