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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書生數杯酒下肚,臉紅耳赤,忽長嘆一聲,道:“且看今日我朝,幾多冗官閒吏,蒞其官而不謀其職,又往往多是狼貪鼠竊之輩。與其裘馬輕肥、飽食終日,卻不如我等逍遙桃林快活。”梁書生淡然一笑,連連搖頭,道:“葉兄之言,似含閒雲野鶴之心,若如此,你又何必日夜苦讀詩書呢?”那葉書生笑道:“非小弟無意功名,若為庸官污吏,便不如南山種菊;若為朱衣,便要纖塵不染、廉潔奉公、造福百姓!”那梁書生笑道:“葉兄胸懷凌雲之志,非我等可及也。小弟無有大志,竊以為人生在世,唯吃睡二事,他日我若得志,必吃飽便睡,睡起又吃。”汪書生甚是肥胖,滿臉臃肉,笑道:“梁兄之言,小弟頗有同感,只是有一處不敢苟同:吾若得志,必吃飽又吃,哪裡還有空閒睡覺!”眾人皆笑。
葉書生鄙夷的看了汪書生一眼,道:“我等男兒,當頂天立地,做一番功名事業,名垂千古,流芳百世。”那梁書生淡然一笑,不以為然道:“葉兄言之輕巧,縱使汝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又將如何?卻不知那官場何其險惡?”葉書生冷笑一聲,道:“梁兄非是官吏,又怎知官場之事?”梁書生笑道:“湖州前任府尹張睢、現任府尹蘇軾,皆是經天緯地之才,皆遭貶謫,不得重用,何也?適才葉兄亦言:今日我朝,幾多冗官閒吏,蒞其官而不謀其職,又往往多是狼貪鼠竊之輩。諸官皆濁,唯汝獨清否?張、蘇二人皆不肯同流合污,故遭貶謫。葉兄他日果若得志,官場之事,爾虞我詐,隨波逐流,全然由不得自身。”眾人皆嘆道:“梁兄言之有理。”
葉書生冷笑道:“常言道:富貴在天。此張、蘇二人之天命也。”梁書生急忙道:“莫非葉兄知自己天命否?”葉書生得意笑道:“相士言我有懷金紆朱之相。”那梁書生淡然一笑,道:“我觀葉兄眉目之間卻有股晦氣。”那葉書生聞聽,勃然大怒,霍然而起,手指梁書生,道:“你這醃髒直娘賊,老子看你滿臉陰氣,必不得好死。”那梁書生聞聽,怎肯罷休,當即反駁。二人你言我語罵將起來。眾書生見他二人動了肝火,遂上前相勸。好一番勸解,二人各座一方,雖已止言,依然怒目相視。
袁書生見狀,連忙岔開話頭,笑道:“諸位可知那晴畫橋陸家客棧?”譚書生連忙笑道:“袁兄又有甚新奇之事?”梁書生取笑道:“袁兄莫不是相中了陸家客棧那女掌柜?”袁書生笑道:“如此言來,梁兄早已光顧過陸家客棧。”汪書生不解,詫異道:“甚麼客棧女掌柜?梁書生道:“汪兄不解風情,可隨袁兄同往。”譚書生甚是不屑,笑道:“莫非袁兄垂青這村野粗俗婦人?”袁書生笑道:“譚兄可識得那女掌柜?”譚書生搖頭道:“不曾見過。”梁書生插言道:“那婦人甚是妖艷,譚兄若去,恐消受不得。”眾人皆笑。葉書生只是冷笑。
☆、第一章 兩書生(2)
袁書生笑道:“諸位可知,那客棧又新來一個年輕女子,絕色俊俏,嬌媚無比,聞聽說是女掌柜的表妹,在客棧幫閒。”那杜書生急忙道:“休言這些閒話,我等且飲酒吃菜。”袁書生笑道:“莫非杜兄已心猿意馬否?”眾人皆笑。那杜書生笑道:“來來來,飲酒飲酒。”袁書生嘆氣道:“馬行無力皆因瘦,人不風流只為貧。此般美妙之事,袁某唯望梅止渴也。”眾人皆笑。梁書生笑道:“卻不知是望梅止渴,還是望妹止渴?”眾人益發大笑。
譚書生笑道:“聞袁兄之言,譚某心甚癢之。明日你我前往,春風一度如何?”杜書生連連嘆息,道:“說些閒話,不如飲酒快活。”一旁葉書生冷笑一聲,遂起身告辭。譚、杜、袁、汪四書生百般挽留,葉書生執意離去,四書生無奈,任憑葉書生摸黑離去。
四書生回屋復又飲酒,梁書生似有所思,道:“諸位,小弟方才言語果真得罪了葉正之?我也不過是玩笑之言,他怎生作真?”杜書生道:“葉正之素來好吉言,適才他在興意之上,梁兄卻潑以涼水,他怎生不惱?”汪書生嘆道;“早知如此,便不該喚他來,兀自掃興。”梁書生思忖道:“此事因小弟而起,若傳說出去,恐壞了我桃林六友名聲,招惹鄉人笑話。待小弟追去,好生陪個不是,恐請葉兄原諒,休壞了朋友交情。”譚書生道:“如此甚好。”梁書生遂告辭出屋,取傘追將而去。譚、杜、袁、汪四書生自飲酒作樂,皆爛醉而眠,不題。
次日,天色大亮,譚、杜、袁、汪四書生醒來,未待洗漱畢,但聞宅門外有人高聲呼道:“汪步雲!汪步雲!”叫喚不止。譚書生急忙出院開門,卻原來是汪書生之兄長汪步青。譚書生急忙施禮,道:“汪兄急喚步云何事?”汪步青道:“譚言兄,步雲可在貴府上?”譚書生然之。汪步雲聞聲出來,見是兄長,道:“大哥何故至此?”汪步青似心石落地,噓口長氣,又急道:“禍事矣。你等好友梁漢卿被殺了。我知你等六友昨夜在此相會,恐步雲有變,故急急趕來。”譚言、汪步雲聞聽,驚詫不已。譚言驚疑道:“梁漢卿被殺了?怎生可能?汪兄可曾看得仔細?”汪步青一本正經道:“人命關天之事,焉可胡言?你等快且去看,其屍首尚在莊西頭,地保已遣人報官去了。”譚言驚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