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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冷笑道:“那柳郎中端的是欺世盜名、羊狠狼貪之徒。”心中又不免嘆息:“此等奸惡商賈,不知要害死多少無辜之人!”
徐君猷詢問白渡,可有與柳萬尚往來帳本。白渡連連點頭。徐君猷遂令馬踏月押其去取。不多時,馬踏月取得帳本回來,呈與徐君猷。徐君猷頁頁翻看,愈看愈怒,怒目切齒道:“此等奸商,若不嚴懲,徐某虧對聖上,無顏見黃州百姓。”遂令顏未查封藥材庫房,又將供狀與白渡畫了押,其餘半隨園從犯摁了手印。
徐君猷遂率眾出了半隨園,前往萬善堂。一路氣勢洶洶,引得行人觀望。徐君猷、蘇公近得萬善堂前,卻見得自堂門猛然衝出一人,那人踉踉蹌蹌,摔倒在地,險些撞上徐君猷。徐君猷唬了一跳,不知何事。又見得門前閃出一人,頤指氣使,罵道:“你這窮癆鬼,無有銅錢亦來看病,死了再去投胎。”蘇公見地上那人約莫六十上下,衣裳襤褸,鵠面鳩形,拱肩縮背,分明病重之人。遂上前將其扶將起來,那老漢氣喘甚急,稍待平緩,便忙謝過蘇公。
門口那廝見得徐君猷、蘇公等人,唬得急轉身進去了。不多時,見得柳萬尚匆匆出來,拱手相迎,惶恐道:“不知大人大駕前來,萬尚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徐君猷臉色鐵青,冷笑一聲,邁步入得堂內,蘇公、馬踏月跟隨其後,顏未等人把守堂口。那廂柳萬尚見來勢如此,不由忑忑忐忐,雀目鼠步。
徐君猷至堂中,抬頭望著那“妙手回春”、“當世扁鵲”匾額,冷笑一聲:“柳萬尚,你可知罪?”柳萬尚惶恐上前,怯怯道:“小人不知,望大人明示。”徐君猷冷笑道:“鄂州白飛雪,柳郎中可識得?”柳萬尚吱唔道:“回大人話,那白飛雪與小人有一面之交。”徐君猷冷笑道:“何止一面之交?柳郎中兀自欺矇本府。你二人暗中勾當,本府悉數知曉!柳郎中,還是如實招來。”柳萬尚驚恐道:“徐大人何出此言?小人素來閉邪存誠、坐言起行,不敢有半點不規言行。”
徐君猷冷笑道:“好個閉邪存誠、坐言起行!”遂令人將那白渡押解進來。待白渡入得堂來,柳郎中驚恐不已。徐君猷道:“柳郎中,本府自半隨園尋得數本帳目,你欲一看否?”柳萬尚聞聽,驚心破膽,面如死灰。
☆、第四章 鼓子花(1)
徐君猷令人將柳萬尚收押,收繳藥鋪帳目,封了萬善堂。沿街滿是觀望之人,竊竊私語,亦有不少叫好者。徐君猷令顏未押解犯人,先行回城。而後,徐君猷與蘇公、馬踏月往那自和園而去,欲與主家吳幽人道謝言別。到得自和園前,但見得家人吳三正在清掃落葉,徐君猷詢問吳幽人何在。吳三上前施禮,只道老爺正在前堂。
徐君猷、蘇公入得園來,直奔前堂,至得廊下,卻聞得堂內吳幽人厲聲呵斥聲,似是責罵下人。近得堂門口,果見得數位家人站立一側,低頭垂手,誠惶誠恐。正中跪得一人,仗馬寒蟬。吳幽人正怒氣沖沖,訓斥那廝,忽見得徐君猷等現於門口,嘎然止住,一揮袖,瓮聲道:“速速退下。”而後快步過來,拱手相迎。
徐君猷拱手回禮,笑道:“吳掌柜何來雷霆之怒?”跪倒那廝如獲大赦,急忙爬將起來,躬身退出。蘇公斜眼望去,不由一愣,那廝亦斜眼來望蘇公,眼中分明滿是委屈之情。蘇公猛然想起,這廝便是今早花園所遇之花匠梅春來。
蘇公心中一動,忙道:“且住。”那梅春來急忙立住。蘇公笑問吳幽人:“吳掌柜適才可是在叱責這廝,卻不知是何事?”吳幽人尷尬笑道:“乃是些瑣碎小事。”蘇公笑道:“可是為了花園折失的兩株鼓子花樹?”吳幽人聞聽,不由一愣,奇道:“蘇大人怎知此事?”蘇公淡然一笑,反問道:“可是此事?”吳幽人怒氣未消,恨恨道:“正是。此兩株鼓子花樹乃是幽人自好友花園索得,甚是好看。不想這廝守護不力,竟被人生生折失了,恁的可惱。”
蘇公笑道:“吳掌柜家業甚大,花園之中花木甚多,便是折失了區區兩株鼓子花樹,又算得甚麼?古人云: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非吳掌柜這等君子之為也!”徐君猷亦笑道:“萬事萬物,皆有定數,不以得之而喜,不以失之而悲,方是修身之道。”吳幽人忙笑道:“二位大人所言極是,今細想來,幽人一年半載亦不曾去觀看此花,漠不關心,今日去看,便是這般,不知為何,心中猛然冒出無名怒火來。端的令二位大人見笑了。”
蘇公笑道:“我等凡人多如此,有之,不以為然;但凡哪日失去,便覺珍貴,甚是不舍。”吳幽人憨笑道:“正是這般,正是這般。”蘇公笑道:“此非梅春來之過,吳掌柜休要指責於他。”吳幽人連連點頭,望那梅春來,道:“還不謝過蘇大人。”那梅春來急忙上前,躬身施禮。蘇公笑道:“蘇某曾言,吳掌柜若因此事,責罵於你,不定還要扣你月錢。蘇某可為你開脫幾句。”吳幽人笑道:“有蘇大人為其討保求情,幽人斷然不會扣他月錢。”
蘇公笑道:“吳掌柜花園之中兩株鼓子花樹,非是好事無聊者所為,實有人偷盜也。”吳幽人驚詫不已,奇道:“偷盜?幽人不解大人之意。”徐君猷思忖道:“若是喜好此花木,前來偷盜,定要連根掘走,移種他處,方可成活。”吳幽人連連點頭,道:“徐大人所言甚是。此般折斷,怎可栽活?況且此樹在園中已有兩年,怎的今日方來偷盜?”馬踏月思忖道:“或是這廝近些時日方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