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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大人(2)
蘇公隨手翻閱,其後又有華信策論,言加收農商賦稅,凡此共十四項,又有增設法令十八條。蘇公心中一動,細細看來,神情專注。華信見狀,頓現得意之情,笑道:“荊公新法,頗多異議。依華某之見,賦役法令須因地、因人而異,不可同一而言。”蘇公淡然一笑,道:“蘇某有一事不明,還須請教華大人。”華信滿臉肥肉,抖笑道:“大人且說來。”蘇公道:“不知華大人鄉梓何地?”華信一愣,笑容頓失,半晌無語,竟不知蘇公問話何意。
蘇公掩卷而笑,華信方覺失態,乾笑道:“華某乃是密州人氏。”蘇公道:“大人入仕以來,歸家探望幾遭?”華信把眼望蘇公,似有所思,茫然道:“大人何故問起?細細想來,華某近十載不曾回鄉了。”蘇公起身踱步,嘆息道:“密州一地甚窮,百姓民不聊生,城郭四下,滿目墳丘野冢,市井街巷,皆是乞丐孤兒。蘇某曾為密州知府,亦只能求花菊食之。”華信悽然無語。蘇公嘆道:“但凡法令賦役,與百姓生計息息相關,當思而再思。”華信唯喏,半晌無語,只得收起卷冊,寒暄幾句,遂起身告辭。
且說李龍奉蘇公之命,返身回來,近得三春客棧,環視四下,見對面一片竹林,索性坐在竹林中,暗中注視客棧出入。不時有鄉人路過,無有可疑。李龍閒著無事,暗自思忖:我若是兇手,當如何藏匿?當是偽作假象,擺脫一切干係,無有絲毫瓜葛,他人自不知曉。或是遠遁他鄉,天涯海角,叫人如何尋得我著?林泉勝、齊象侔、李大,究竟誰是真兇?大人疑心李大,我卻疑心那齊象侔。大人吩咐我在此守侯,分外又是疑心那歸吾州,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如此言來,那李大與歸吾州莫非是同夥?細細想來,此案關鍵卻似是那花雨?一切似因他而起,女色豈非是禍患之源?如此言來,那南大散豈非可疑?哦,大人常教誨我等,凡事不可妄臆度測。莫或這其中另有隱情,只是我等尚不曾察覺罷了。莫不是那陸三嫂呢?如若是他,恐大人也未思忖料到!
正胡思亂忖間,卻見一個男子自客棧出來,李龍細看,正是歸吾州,沿官道投湖州城而去。李龍心中詫異:那歸吾州言從南洵來,往宜興縣採買,他怎的反往湖州城去了?端的可疑。李龍遂出了竹林,跟將上去。
一路無話,約莫一個時辰,已遠遠見得湖州城,道有岔路口,分往湖州城、南洵、德清,而歸吾州取道往湖州城。李龍暗道:“這廝不回南洵,看來所謂家居南洵、投往宜興,皆是假話。大人恁的厲害,一眼便識破這廝詭計。”將近湖州城,那歸吾州卻不進城,反取繞城之道。李龍又不免詫異:“這廝又使甚麼花招?莫非是已發覺我不成?”李龍慢下步子,有意試探。那廝依然如前,並不逃匿,看來並不曾察覺。
又行了兩三里路,那歸吾州進了一處莊園,那莊園綠水環繞,水上一座麻石橋,青石路直通莊園。莊園內大樹如蓋,其間有樓台亭榭。李龍遠遠觀望,暗道:“卻不知是哪家員外莊園?”環視四下,望見前方一里遠有低矮茅舍,應是一戶人家,遂趕將過去。來到茅舍前,但見兩扇破門,半開半掩,李龍探身詢問道:“敢問有人嗎?”屋內有人回答道:“誰呀?”李龍聽得清楚,乃是婦人聲語,不敢造次,高聲道:“我是過路之人,一時口渴,特來討口水喝。”不多時,但見一個中年婦人端著一碗水出來,李龍見那婦人衣衫破舊,鬢髮雜白,約莫四十六七歲,急忙施禮:“謝過大嫂。”接將過來,正待飲水,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看去,只見四騎急奔而來,當先一人,面目兇惡,甚是驃捍。四騎自門前而過,那中年婦人早躲避裡屋去了。李龍低頭飲水,待四騎過去,那中年婦人才露面,李龍循馬望去,那四人過了麻石橋,在莊園門前勒韁停留,待大門開啟,遂入得莊內。
李龍問道:“這莊園好生氣派,卻不知是哪位員外府上?”那婦人道:“這莊園本是朱山月老爺所有,因他人亡家敗,轉手給與了一個姓李的員外,這李員外卻在外地經商,我等從未見過,家裡倒是養了好些家丁,有如豺狼一般,甚是兇惡,若有擅自進園的,往往打得半死。我等鄉人都遠而避之,惟恐招惹他等。”李龍假意慶幸道:“原來如此,方才幸未去討水,躲過一劫。”再三謝過婦人。
李龍沿河而行,察看莊園形勢,暗自思量進出之路。捱到天黑,李龍上得牆邊一株大樹,察看院內動靜,但見得東面廂房有燈火,估摸是用飯時刻,窺看四下無人,遂上了牆頭,察看地勢,躍身下去,隱於花木叢中,摸索前行,一味覓那陰暗處隱蔽。莊內樓閣廳堂、軒亭廊榭、疊山流水,曲曲折折,七彎八拐,李龍暗自思量:如此錯綜,恐難尋得原路出去,且走一步算一步。忽聞得有人言語聲,急忙隱於一株樹後,傾耳細聽。但聞一人道:“昨夜老子輸了一兩銀子,今日定要博回。”又一人笑道:“誰叫你與那雌兒勾搭?有所得必有所失。哈哈哈。”但見兩人手提燈籠,說笑過去。待二人離去,李龍往東廂房摸去,近得廊下,便聞得房內笑語聲,其中雜著女子浪笑。
☆、第三章 四大人(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