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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巡城官告退離去,蘇公退下堂來,換去官服,著一身青白衣袍,與蘇仁自後院出得府衙。蘇仁問何往。蘇公道:“且往牢城營探望羊儀怙。”蘇仁疑惑道:“老爺何故探他?”蘇公道:“他乃案中人,或可問出甚緊要事來。”主僕二人徑直往牢城營而去。
近得牢城營,遠遠見得一人自獄門出來,匆匆離去。蘇公望著那人身影,不覺一愣,忙喚蘇仁來看,道:“且看那廝,如此眼熟,似曾見過。”待蘇仁看時,那人一閃已不見了。蘇公詫異,細細回想,卻不曾想出。蘇仁道:“且去問那管營相公便知此人來歷。”蘇公然之。
入得牢城營,來得點視廳,卻見管營相公、差撥以及五六個軍漢正博錢。一名軍漢見得蘇公二人,喝道:“你等甚人?來此干甚?”蘇仁上前,道明來意,卻瞞了蘇公身份。那管營聞得,笑道:“原來是探望羊爺。你等可曉探監之路數?”蘇仁奇道:“甚麼路數?”那差撥冷笑道:“你等怎的如此不達時務?便是要你等交些茶酒錢。”蘇仁方才醒悟,笑道:“小人只此二兩紋銀,不知可否?”那管營見得銀子,眉開眼笑,便伸手來取。蘇仁卻又將手縮回,笑道:“只怕老爺消受不起這銀子。”那管營聞聽,冷笑道:“這天下沒有爺爺消受不起的銀子。”言罷,便將蘇仁手中銀子一把奪過,納入懷中,令一軍漢引蘇公二人去見羊儀怙。
蘇公悄聲問那軍漢,道:“那相公每每受得銀兩,可曾分與你等些個?”那軍漢甚為不滿,低聲冷笑道:“哪有這般好事?即便是差撥官人,亦難得一兩,休道我等小卒。”蘇公道:“方才遇見一人出去,不知來此探望何人?”軍漢詫異道:“他亦是探望羊爺。怎的你等不識?”蘇公故作驚奇,道:“我等與羊爺相交多年,卻不曾見過此人?”軍漢道:“我亦不知名姓,一問羊爺便知。”蘇公然之,道:“卻不知羊爺囚在何處?”軍漢道:“便在前方那單身房內。”
軍漢引蘇公、蘇仁入得死囚大牢,行到盡頭,軍漢指引所在,道:“你等有話快說,不可久留。”蘇公唯喏,近得前去,卻見那單身房非同一般獄房,竟有錦綢被褥、上等美酒,想必羊儀怙出了不少銀兩。再望那羊儀怙,卻見他癱倒在地,一動不動,怒目圓睜,滿嘴鮮血,地上尚有一灘鮮血。蘇公大驚,輕聲呼喚,未見動靜。蘇仁詫異道:“情形似有不妙。”蘇公急喚回軍漢。軍漢見狀,亦甚驚訝,急急開得獄門。蘇公、蘇仁入得房中,探其鼻息,早已氣絕!蘇公查看屍身,並無致命傷痕。
軍漢見羊儀怙已死,驚恐不已,急喚蘇公、蘇仁速速離去。蘇公出得牢城營,回得府衙,即令吳江引公差將牢城營管營、差撥拘來。那管營、差撥見羊儀怙斃命,驚慌不已。說話間,早有公差吆喝進來,將二人鎖住。二人上得公堂,待認出蘇公,唬得半死,俯首求饒。蘇公將那驚堂木一拍,喝道:“你二人可知罪否?”管營、差撥驚道:“小人知罪。”蘇公道:“囚犯羊儀怙何故斃命?快快招來。”管營忙道:“小人未在獄內,不知何故。”蘇公冷笑道:“那銀子你卻知曉多少。不動大刑,恐你不招。”遂抽出一簽,擲於案前,道:“左右,且將之拖下,重責二十杖。”不待管營言語,衙役早將他拖翻在地,左右杖下,打得管營哭爹喊娘。
蘇公又道:“還不如實招來?”管營泣道:“大人,小的只貪圖錢財,卻不敢做那殺人害命之事。羊儀怙無端斃命,想必是那探獄者所為。”蘇公道:“你等可曾開得獄門放那探獄者入內?”差撥搖頭道:“不曾開得。小人見得那廝與羊儀怙隔著門兒言語,甚是親近。”蘇公道:“可曾聽得隻言片語?”差撥吱唔道:“小人只聞得那廝喚羊儀怙作老爺,其餘言語卻不曾聽得。”蘇公問道:“那廝是甚模樣?”差撥道:“那廝約莫三十,身高如小人一般,其臉瘦長,那右耳旁有一小肉痣。”
蘇公聞聽,冷冷一笑,暗道:“果真是他!”遂喚過雷千,輕聲吩咐,令其速去緝拿羊幸言。雷千甚是詫異,不便多問,引人而去。
☆、第四章 強而強之(4)
蘇公退下堂來,自在書房思前想後。又聞趙虎求見,趙虎入得書房,拜見蘇公,只道因一時大意,竟讓那劉四郎逃脫了。蘇公驚訝不已,道:“本府令你等加派人手,嚴密監守,那廝怎生逃脫?”趙虎愧疚道:“今日一早,小人來府衙之時,李龍等把守前後,卻不想自那宅中出來一女子。李龍令人上前察看,並無可疑之處。待小人回去,聞得此事,心生疑竇,遂引人沖入宅院,四下搜索,哪裡還有劉四郎身影?”
蘇公詫異,道:“李爺等人怎的如此眼花?竟連男女也分辨不出?”趙虎道:“李龍等細細察看了那女子,又與之言語,確是女子無疑,怎生疑心?實是那廝非同尋常,狡猾之至。大人且想,那廝化名烏篤卓時,言蘇州口音;他隱藏杏林客棧時,卻言杭州口音;此番喬裝成女子,嬌滴滴作女聲,其音又是湖州口音。足見其擅長變化、長於言語,大出我等意料之外。”蘇公聞聽,趙虎之言亦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