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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忽道:“我已知下毒之人。”眾人皆望蘇公。蘇公道:“且喚管家劉乙過來問話。”劉愨驚詫道:“劉乙?蘇大人怎生疑心於他?他在府中七八年了,甚是誠實可信。況且他與林大人一無往來,二無冤讎,怎生是他?”華信冷笑道:“適才我已言過,他自是受人指使。”劉愨語塞,遂叫道:“劉乙,你且過來。”叫喚幾句,不見回答。眾家人四下張望,早已不見了劉乙身影。劉愨遂令家人四下找尋,有一丫鬟道是見他自後院出去了。
廳堂之中,華信只是冷笑,蘇公拈鬚思忖。華信忿忿道:“這劉愨果然狡詐。蘇大人,依華某之見,當將他緝拿歸案。”蘇公疑道:“劉大人為何如此?”華信搖頭道:“劉愨暗施陰謀,即便是林棟林大人,亦不肯信。但嚴刑之下,劉愨自會招供。”蘇公默然。
☆、第四章 殳刀赤(1)
且言嚴微奉了蘇公密令,召集三四名心腹,喬裝改扮,或為農夫、或為乞丐,前往露香園,分守於出進道口。嚴微尋得一處路邊茶莊,悠然喝茶。茶莊內四五人,正圍坐一桌,說著李家巷命案,繪聲繪色,如同親見。嚴微心中暗笑,湊上前來聽。那店小二亦立在桌旁聽著,不時插言問話。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漢子,大口喝茶,用衣袖抹了抹嘴,環視眾人,道:“那蘇大人馬不停蹄趕到李家巷,勘驗屍首,你等道那兩書生怎生死的?”有人問道:“怎生死的?”那中年漢子道:“乃是中鏢而亡。那鏢甚是鋒利,我等尋常農家怎有這般物什,兇手分明是綠林中人。”一人不解道:“那書生與綠林中人有何瓜葛?”那中年漢子瞟了那人一眼,笑道:“你問我我去問誰?蘇大人何等厲害,也未能破得此案。”又一人道:“蘇大人斷案如神,定能破獲此案。”那中年漢子笑道:“我看未必,若那兇手行兇後逃遁到十萬八千里外,你怎生去擒他?”嚴微聞聽,暗道:“所言不無道理。”
茶莊之內,你言我語,好不熱鬧。嚴微見得自露香園道上過來一人,行色匆匆,其後遠遠跟著一人,嚴微細看,正是自己的手下張易滿。張易滿近得茶莊,望見嚴微,遂問小二討得一碗水喝。嚴微招呼道:“易弟,好久不見。”張易滿忙道:“原來是嚴大哥,多日不見,且到小弟家中坐坐。”嚴微答應,二人出了茶莊。張易滿低聲道:“前面那廝乃從園內出來,行走甚快,想必是有緊要之事。”嚴微然之。
嚴微、張易滿跟隨那人,進得湖州城,過街走巷,那人入得一家店鋪,上有匾額“蛇蚓齋”,嚴微心中暗笑:“怎生取得如此怪名?又是蛇,又是蚯蚓。卻不知做甚買賣?易滿,你且在此等候,我進去看個究竟。”遂獨自入得店內,但見滿室捲軸條幅,原來是字畫店。嚴微只觀字畫,不看店主,假充行家裡手,不時微微點頭,嘴唇張合,自言自語,似在品賞鑑別。那店主見狀,急忙上前,順著嚴微眼光,指點道:“客爺好生眼力,此軸非同尋常,乃是孫過庭真跡,且看此書,有如懸崖絕壑,筆勢勁健,乃難得之佳作。客爺若看上,小店可便宜些買與客爺。”嚴微淡然一笑,環視四下,並未見得他人,一側有門,垂有珠簾。嚴微暗道:“想必那廝是進了裡屋。”
店主見嚴微笑而不答,只道是被他瞧出贗品,急忙自櫃內又取出一長匣,小心開啟,取出一軸,展開來,道:“客爺請看此軸,張子野先生之《會友文》。”嚴微低頭細看,哪裡辨認得出真假,只是故作思索狀,道:“細看確似是張先之筆。”那店主急道:“客爺怎生言似是,這便是真跡無疑。”
正言語間,忽聞珠簾響動,自裡屋出來一人,嚴微斜眼望去,原來是一個男子,自他的衣著斷定正是跟隨之人。那人衝著店主微微點頭,那店主忙自木格上取下一長匣,看了看長匣標記,交與那人,笑道:“客爺慢走。”那人看了看長匣,並不言語,逕自出門去了。
嚴微心中詫異,暗道:“這廝舉止高傲,似非尋常之輩。”嚴微看罷《會友文》,笑道:“此軸賣多少銀兩?”那店主滿臉堆笑道:“此軸乃是張子野先生歸隱之作,客爺且看此字筆勢蒼勁,拙勝於巧,肥筆有骨,瘦筆有肉,變態縱橫,勁若飛動。客爺若是喜愛,便出五十兩罷了。”嚴微笑道:“一兩便可。”那店主聞聽,頓露慍色,道:“客爺笑話了。此軸豈值這點銀子?我觀客爺乃是性情中人,貨賣識家,我便虧折些許,以圖客爺下次光顧。少卻十兩,便是四十兩,不可再少。客爺以為如何?”
嚴微連連搖頭,淡然道:“太貴太貴。“那店主聞聽,收卷字軸,道:“客爺哀梨蒸食,好不識貨,此乃張子野先生真跡,即便尋遍湖州府亦難覓三幅。罷了罷了。”嚴微遂回身便走,又聞那店主道:“客爺且止步,二十兩賣與你罷了。”嚴微回頭道:“一兩便買。”那店主冷笑一聲,憤憤道:“一兩?莫若去搶。”遂將捲軸塞入匣內,置於木格上。嚴微出了店門,環顧左右,望見那人身影,又見張易滿早跟將上去了,正欲追去,又聞那店主高聲道:“客爺慢走,一兩賣與你便是了。”嚴微淡然一笑,復入店中,遂摸出一兩紋銀,拋與那店主,接過長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