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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笑道;“如此名伎,若不想見,豈非痴人。”朱山月笑道:“蘇大人所言極是。那青蘿小姐可非等閒女子,非但才色雙絕,為人甚是清高,風塵中竟冰清玉潔,守身如玉,引得無數風流公子情迷意盪。小的曾聞,有人願出百金為之贖身而不得。”蘇公驚嘆道:“若真如此,可謂難能可貴。”
說話間,蘇公無意間瞧見孔淶臉色陰沉,心中頓生疑惑,暗道:莫非那贖身之人便是孔淶不成?正疑惑時,又見那公子何固臉色通紅,眉目之間隱有一絲怒氣。
眾人說及湖州第一美人,個個眉飛色舞,樂不可支。忽然,樓梯處傳來咚咚之聲,眾人都笑道:“來了,來了。”蘇公細聽那聲,微微一笑。那何固忽的站立起來,衝著門口望去,頗有些激動。進來之人卻非青蘿小姐,而是酒樓掌柜尤壬玉。他站在門口,望著朱山月。朱山月會意,起身過去。二人退出雅間,竊竊私語,似在商議甚麼。俄而,朱山月轉身進來,滿面堆笑,歉意道:“蘇大人、華大人、秦大人,適才江南樂府主人曹滄衡曹爺捎急信過來,那青蘿小姐因故不能赴宴。萬望諸位大人及各位爺見諒。曹爺為不掃今日之興,特遣樂府兩名上等行首前來助興。不知可否?”眾人頗有怨色,蘇公笑道:“施小姐既有他故,也就罷了。蘇某初到湖州,若要見他,來日方長。”眾人連連點頭。朱山月流水雙手合擊,門口便出現兩名清秀女子,雖非絕色佳人,卻也楚楚動人。
不多時,酒樓夥計端上菜餚,皆是奇珍異品,甘旨肥濃,甚是豐盛,唯空餘桌正中一處。又有侍女斟倒瓊漿玉液。三杯過後,朱山月讓那兩名伎女彈唱曲兒。一女懷抱琵琶,一女手拍雲板,口中唱道:“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云云。蘇公聽得明白,乃是《玉女搖仙佩》,此詞出自柳七郎之手。
二女唱罷,又要開口。蘇公擺擺手,忽道:“二位小姐,何以稱呼?”一女微啟紅唇道:“回大人,小女子燕草,他乃秦桑。”蘇公道:“燕草,我有一事相問。”燕草道:“大人請問。”蘇公道:“燕草,那青蘿小姐不來赴宴,可是失蹤了?”眾人及燕草、秦桑聞聽此話,皆大驚失色。朱山月驚道:“原來大人已經知道了!”蘇公搖頭,道:“蘇某並不知曉,只是推測而已。”何固心急,追問道:“怎的無端失蹤了?”眾人亦詢問。那燕草茫然道:“小女子亦不知其中緣故。只是今早起來,便有人報說青蘿不見了。府院裡外全找過了,不見蹤影。曹老爺急忙遣人四處找尋,直至小女子臨來之時,亦無訊兒。曹老爺無奈,只得遣派小女子二人前來為諸位老爺彈唱。”眾人聽罷,各自猜測。
蘇公奇道:“你二人可與那青蘿小姐要好?”那秦桑面有悲色,道:“青蘿與小女子等親同姊妹。昨夜,我等尚在一起說笑。卻不料……”秦桑忽然忍不住嗚咽起來。蘇公問道:“昨夜,你等可否發覺青蘿有異常之舉?”秦桑止住泣聲,道:“並無其它異常。只是……”秦聰碧追問道:“只是甚麼?”秦桑道:“只是昨日朱老爺來到府院,道湖州名流將宴會新任知州、翰林大學士蘇大人,欲請青蘿相陪。曹老爺已告知青蘿。青蘿甚是高興,我等知曉青蘿其人,於名儒才子甚是敬仰,蘇學士之名,天下皆知。青蘿每每感嘆,無緣見著蘇學士,乃今生之憾事也。昨日聞得蘇學士到得湖州,興奮不已。又知明日可親眼見著蘇學士,並為學士大人歌舞,更是興悅。昨夜,他對我等道:蘇學士乃大宋第一名士也,其詩詞書畫,堪稱四絕,待明日,若懇求得大人一幅字卷,何其幸哉。”那燕草亦如是說。
☆、第二章 紅顏多禍(3)
蘇公拈鬚思索,若依秦桑、燕草之言,那青蘿即便有纏身要事,亦會前來赴宴。其失蹤必是出了大事,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者,必是有人強力相逼。強加相逼者必非尋常人等。其中疑惑之處是,那人為何逼迫青蘿,阻止其前來赴宴?或是與宴會無關,事出巧合?
蘇公思索之時,眾人亦在推想,你一言,我一語,各有說法。呂記貨棧掌柜呂瑣笑道:“如此美女,多少男子垂涎三尺?不定是被那強人擄去作了夫人。”呂瑣語罷,那廂何固怒目相視。許愨嘆道:“若如此,豈不暴殄尤物?正應了那句老話:自古紅顏多薄命。可惜可嘆。”眾人亦嘆息不已,那燕草、秦桑聞聽,甚感淒涼,竟落下兩行淚來。
朱山月看得真切,令二女歡顏強笑,唱個歡快曲兒。蘇公不忍,令他等退下去。二女謝過,退身出去。朱山月只道自己罪過,未曾請來青蘿,掃了大人的興致。蘇公笑道:“無妨無妨。”眾人附和,都道喝酒喝酒。杯箸之間,上得一道主菜,放置桌正中那空餘處,蘇公看去,卻是一個四足砂鍋,其下用燒炭溫火煲之,砂鍋內有小魚百餘條,又有筍片、香菇、粉絲。秦聰碧笑道:“蘇大人,此乃湖州名貴魚品,喚作膾殘魚,普天之下,惟有太湖產之。”蘇公驚道:“莫非人之所謂銀魚者?”秦聰碧、朱山月連連點頭。朱山月笑道:“此魚只在夜間捕捉,漁人點得燈火,置於水上,其下安網。這膾殘魚極喜光亮,成千上百而來,不顧死活,哪顧魚網。”蘇公品嘗這膾殘魚,鮮美無比,果是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