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蘇公面有疑色,喃喃道:“若僅憑此點,恐難以服人。”秦聰碧笑道:“卑職手下還查探到,前日黃昏時刻,那嚴微曾在府衙後院街中露面。后街鞋行趙掌柜、藥材鋪李掌柜皆瞧見此人,定然不會看錯。只是未加留意,不曾見得他的去向、行徑。依卑職推想,他定是踢道踩點無疑。”蘇公聞聽,眼前一亮,道;“言之有理。”秦聰碧道:“卑職即刻遣人將他拘捕歸案,大人以為如何?”蘇公思索片刻,道:“可將他傳喚到公堂,先詢問對質。”秦聰碧唯喏。
☆、第三章 書生盜賊(2)
秦聰碧正要退身出去,忽傳來聲聲鼓響,蘇公一愣。秦聰碧忙道:“乃衙前鼓響,定是有人擊鼓告狀。”不多時,李龍急急進來,稟報導:“稟大人,有人擊鼓告狀。”蘇公點頭,道:“升堂。”李龍稍有遲疑,未有離去之意。蘇公奇怪,問道:“還有何事?”李龍道:“大人,告狀之人非是他人。”蘇公、秦聰碧聞聽,頗為驚詫。蘇公問道:“非是他人,是何人?”李龍道:“便是那喚作飛天俠的嚴微。”蘇公、秦聰碧不覺一愣,方才說及此人,正待去擒他,他怎的反就來了?秦聰碧喜道:“大人,他既自己找上門來,我等亦省卻許多麻煩,可速將他拿下。”
蘇公搖搖頭,道:“不可,不可。城中風傳,飛天俠嚴微乃盜明珠之賊。他非痴呆,豈能不知?若果真是他所為,他定然早早逃遁,怎的反送上門來?”秦聰碧疑惑,道:“大人之意是,嚴微非是盜寶賊?”蘇公又搖頭,道:“非也。蘇某聞聽,此人非同尋常,圓滑狡詐,油光水滑,極為棘手。此來定然有其目的,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秦聰碧連連點頭,道:“大人所言甚是,卑職也曾吃過這廝的虧,還是謹慎為上。”蘇公令李龍速去,秦聰碧亦緊隨而去。
蘇公換了官服,到得前院,上得大堂。堂外廊廡早已聚集眾多好事者,翹足抬眼,交頸並頭。兩旁衙役已齊齊站立,甚是威嚴。秦聰碧站立一側,正打量堂下之人。蘇公上得公堂,一拍驚堂木。眾衙役齊聲吆喝。那人跪倒在地,不敢妄動。蘇公抬眼望去,只見那人書生打扮,素衣青巾。蘇公道:“堂下之人,你且抬起頭來。”那人將頭抬起。蘇公看得真切,那人面龐俊秀白淨、眉清目秀,約莫三十出頭,宛然一個讀書相公。
蘇公心中疑惑,不動聲色道:“你姓甚名誰?何事擊鼓?”那書生道:“回大人,小人姓嚴,單名一個微字。因抱屈銜冤,憤憤難平,故擊鼓呼冤。懇求大人為小人做主。”蘇公不覺一愣,目視旁側秦聰碧,暗道:天下同名者何其多也,此嚴微未必彼嚴微。
蘇公又問道:“嚴微,本府且問你,可有人稱你作甚麼飛天俠?”那嚴微低頭道:“小人好結交朋友,又好踢腳蹴鞠,頗有得意之處。湖州人口順,喚小人作飛天俠。”蘇公聞聽一愣,果真是他,便細細打量一番,此人文質彬彬,無有絲毫盜賊之相,心中暗道:如此之人,怎的會是盜賊?哎!自古盜賊君子焉可憑相貌而論?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廝必是有備而來,且看他有何把戲。
蘇公思索片刻,依然不露聲色,問道:“嚴微,你所告何人?可有狀子?”嚴微於袖中摸出一卷,雙手舉起,早有李龍過來,接過狀子,呈與蘇公。蘇公展開細看,卻見字體遒勁有力,甚有功底,不覺驚嘆:此人如若加深修作,不出十年,便可成書道高手。蘇公看那狀子,言辭用語咄咄逼人,所告之人非是他人,乃是呂記貨棧掌柜呂瑣,道他惡言污衊嚴微為盜賊,盜竊府衙明珠。云云。蘇公看過狀子,心中暗道:果然與明珠有關。人道他是盜賊,他不平,反告他人。此人端的不同尋常,必有所恃。蘇公將狀子遞與秦聰碧,秦聰碧閱過之後,面生怒氣,低聲道:“惡人先告狀。”
蘇公正要問話,卻不料那嚴微耳尖,竟聽得秦聰碧言語,遂大聲辯駁道:“小人竊以為秦大人言語有不實之處。”秦聰碧被其搶白,不覺臉紫,沉面道:“所謂無風不起浪。府衙明珠被盜一案,盜賊為誰?湖州城中百姓早已傳言,非呂瑣一人之言。古語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常言又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嚴微聞聽,冷笑一聲,道:“小人也讀過些詩書,曾見得書中有‘無中生有’、‘無事生非’、‘空穴來風’、‘白日見鬼’、‘戳無路兒’、‘沒屋架梁’、‘無兄盜嫂’、‘含血噴人’、‘詈夷為跖’、‘營蠅斐錦’、‘隕雹飛霜’等等言語。小人斗膽請問秦大人,不知這些言語為何意?”秦聰碧不覺大怒,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花言巧語,詆毀朝廷命官。蘇大人,此人當重責。”左右衙役皆看蘇公臉色。
那嚴微絲毫不懼,大聲道:“秦大人,小人不過一介布衣,一個平民百姓,有如一隻螻蟻,在大人手掌之中,可頃刻間成齏粉。人,自古皆有死,有何足惜?惟有天理昭昭、公道然然。大人乃朝廷命官,肩負我大宋江山社稷,身系百姓黎民生死,凡事若當兢兢業業、思而再思,若有疏忽,連累無辜,則上負天子之重託、下傷百姓之苦心。無憑無證,怎可如此輕言定論?小人以為,萬事皆脫不過一個理字,以理方能服人。若要依賴棍棒酷刑,焉能服人心?此非正人君子所為也。秦大人若認定小人乃是盜賊,可拿出真證實見,以示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