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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仁立在前方,施禮道:“我等是過路人,只想討碗水喝,並無他意。”那凶漢一愣,那記帳先生連忙道:“三爺休聽他言,這廝適才打了我。”那三爺揮手將酒壺擲向蘇仁,口中惡道:“且吃老子三拳。”蘇仁眼急身快,躲過酒壺,順勢抓住那三爺手腕,反手一推。那三爺站立不住,栽倒在地。
李廉正見得,忍不住高聲叫好。另一個大漢見得,掄起拳頭,衝上前來幫忙。那記帳先生急忙攙扶起三爺。蘇公立於一旁,靜觀其變。一旁又有五六個肩夫遠遠觀戰,見三爺倒地,臉上似有竊喜神色。蘇公見得,移步過去,藉機問道:“這些人怎的如此兇惡?”一名老年肩夫低聲道:“你等招惹不起,快快脫身去吧。若有遲疑,教他等拿了,定吃罪不起。”
蘇公故作惶恐,低聲問道:“卻不知他等是甚人物?”那老年肩夫低聲答道:“他等乃是劉爺手下,你等怎生招惹得起?”蘇公聞聽,不由一愣,低聲問道:“不知是哪個劉爺?”那老年肩夫瞥了蘇公一眼,低聲道:“還有誰人?便是劉水。”蘇公又低聲追問道:“不知是哪個劉水?”那老年肩夫輕聲嘆道:“你連劉水爺都不知道,難怪敢在次造次。我勸你們快快逃走的好。”
自蘇公從湖州押解至京城入獄之後,蘇仁久不曾施展拳腳,早已技癢,今日得了機會,不免興致昂然,怎會三拳兩腳打倒對手,卻欲學那貓玩耗子般好好耍弄一番。兩個惡漢平日何嘗吃過如此大虧,惱羞成怒,咬牙切齒,欲將蘇仁置於死地,幾番回合,知曉蘇仁手段,心中膽怯,皆不敢近前,若退後逃走,又教旁人嗤笑,正是進不是,退也不是。那記帳先生見狀,暗中溜走,直奔茶酒樓而去。不多時便搬來了救兵,三個彪形大汗手持長棍短刀急急趕來,其後又緊跟著單瘦先生及一伙人。
李廉正見對方人多勢眾,深恐蘇仁吃虧,連呼快跑。單瘦先生近得前來,看見了李廉正,不由一愣,急忙令眾人罷手,上前施禮道:“原來是李大人,多有冒犯,恕罪恕罪。”李廉正一看那單瘦先生,詫異道:“原來是劉水爺。”蘇公聞聽,急忙過來,低聲問李廉正道:“李大人,此是何人?”李廉正低聲道:“他乃太守大人之妻弟。”
蘇公聞聽,恍然大悟:原來那好心的老年肩夫所言果然不錯,這夥人有所恃,太守大人之妻弟;難怪李廉正這個提舉常平鹽茶司對黃州鹽業束手無策,只因這一切與府衙有著某種干係,也就是說,太守徐君猷便是隱在幕後之人!
那劉水狠狠叱責記帳先生,記帳先生垂頭喪氣,吱吱唔唔,似有冤屈。李廉正臉色鐵青,問道:“劉爺在此做甚?莫非也做起了食鹽買賣?”劉水尷尬笑道:“李大人,且容我細稟。此處乃是商賈王洞季老爺的貨倉,只因平日裡常有些潑皮無賴來此搗亂,又有竊賊偷盜,王洞季老爺便請了我來守護。不想下人有眼無珠,衝撞了李大人。”
李廉正眯著眼睛,冷笑一聲,道:“莫非我等似是潑皮無賴、小偷竊賊不成?”劉水忙陪笑道:“李大人,此確是誤會,萬望李大人海涵。”李廉正淡然道:“劉爺,且引我等到院中一遭。”劉水唯喏,遂引李廉正、蘇公等入得院來。
繞過影壁,穿過庭院,李廉正、蘇公等來到庫房中,但見滿屋麻袋,如小山包一般,地上兀自散落些白花花的物什,蘇仁低身察看,輕聲道:“老爺,乃是鹽巴。”蘇公微微點頭。李廉正令人解開一麻袋繩索,敞開口子一看,果是鹽粒。蘇公近得前去,伸手抓過一把鹽,低頭一看,竟是粒子粗鹽。
李廉正冷笑一聲,又轉入一間大房中,卻見十餘人正忙碌著,將一些鹽混拌入另一堆鹽中,然後有人鏟著裝袋。李廉正、蘇公上前察看,恍然大悟:原來他等是將粗鹽混入到細鹽中,而所用的鹽袋分明是官袋。
☆、第二章 埠頭鹽庫(3)
蘇公望著滿庫食鹽,心中隱有一股怒火:自古道無商不奸,此等商人如此肆意妄為,竟將粗鹽混入好鹽中買賣!想必市井所賣之鹽多出自此處。如此大量私鹽竟用官袋,若說只是一個小小商賈所為,確難相信,從劉水自然想到了太守徐君猷。想到此,蘇公不覺感到有些害怕。
正思忖間,忽聞身後有人爽朗笑道:“原來是李大人大駕光臨,草民有失遠迎,萬望海涵。”蘇公急忙尋聲望去,卻見一人,遮莫四十上下,身著錦袍,頭頂綸巾,滿臉肥肉,山羊稀須,笑癲癲跑將過來。李廉正眉頭一皺,冷冷道:“原來是王掌柜。”
來人正是商賈王洞季。王洞季滿臉堆笑,道:“請李大人移步到堂中喝茶。”李廉正瞥了蘇公一眼,微微點頭。李廉正、蘇公等隨王洞季來到後堂。李廉正、蘇公坐下,早有女婢端上香茗,王洞季揮手讓閒雜人等出去,而後自屏風後端出一個木箱,置於李廉正旁的桌上,打開木箱,皆是銀錠,笑道:“今日難得李大人前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李廉正淡然一笑,道:“王掌柜此是何意?你又不曾欠我錢財,為何將這多銀子與我?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銀子王掌柜還是收起來的好。”王洞季笑道:“因著下人無知,冒犯了李大人,此些是為李大人壓驚的。哦,當然還有這位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