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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點點頭,道:“本府正是自趙家莊而來,亦曾勘驗那具屍首。那屍首面目全非,羊爺又怎的知曉是你兒子羊修璁?”羊儀賾擦了一把老淚,嗚咽道:“那兇手端的可惡,殺死我兒,竟還要毀他容貌,唯恐被人認出。只是孽子胸乳間有一大黑痣,故而知之。”言罷,又忍不住咳嗽起來。蘇公然之,他記得那屍首胸乳間確有一塊大如銅錢的黑斑。
羊儀怙嘆道:“修璁無端遇害,我亦甚是悲傷。可大哥怎的歸罪小弟?”羊儀賾怒道:“事到如今,你還百般抵賴。卻不知舉頭三尺有神靈?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羊家堡有多少人便是屈死在你手中?你依仗錢勢,橫行鄉里,欺男霸女,強搶明奪,草菅人命,無惡不作。他人怕你,敢怒不敢言,我卻不怕,今日老子便要與你斗個魚死網破。”羊儀怙聞聽,終於忍不住大怒道:“你這癆病鬼,我尊你為長,百般忍讓。你卻不知好歹,出言不遜,兀自造謠誣衊。我卻不與你這癆病鬼計較。今日幸有蘇大人在堂,敬請蘇大人來作個公斷。”
羊儀賾聞聽,戟指嚼舌,顫微微自袖中取出一大疊狀紙,雙手呈上,道:“草民有狀紙十餘卷,皆是莊中受害者托於草民轉呈大人的。”
蘇公接過狀紙,卻見墨跡未乾,道:“這些狀紙墨跡未乾,可見是匆匆而就,且又是同一人筆跡?”羊儀賾忙道:“回稟大人,這些狀紙皆是草民管家所寫,他等受害者,備受欺壓,重足而立,側目而視,個個怕他,哪個敢寫?然其下皆有他等所摁指印。望大人明察。”羊儀怙冷笑道:“大人,凡事須求一個理字。他道小人害死其子,可有實證?如若憑歹人生事造謠,或臆斷猜測,恐冤枉好人,亦難平眾口。”
蘇公然之,道:“羊儀賾,你道羊儀怙害死你兒,可有證見否?”羊儀賾道:“大人,草民有一證人,可召來問話。”蘇公道:“何人?”羊儀賾道:“便是羊府七娘。”羊儀怙一驚,道:“七娘省親未歸,何處召他?”羊儀賾冷笑道:“他在何處,你心中甚是清楚。恐早被你殺了滅口吧。”羊儀怙雷嗔電怒,喝道:“你顛脣簸嘴,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羊儀賾咳嗽兩聲,冷笑道:“大人,草民便將其中緣由一一道來。他府上那七娘本是水性揚花之人,生性放蕩妖媚,草民孽子年少,貪戀女色,被其迷惑,遂做下那傷風敗俗的苟且之事。他二人私通已久,那日夜間,二人幽會,被羊儀怙發覺。二人被捉,羊儀怙惱羞成怒,將他二人百般折磨。可憐他二人怎經得這般毒打,竟被活活打死。嗚呼!事罷,他令人將我兒屍首悄悄拋入莊外河中,又恐被人認出,竟毀其面容,端的狠毒之至。”羊儀賾言罷,早已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羊儀怙冷笑道:“侄兒與嬸嬸私通,做下如此敗壞人倫之事,虧你還說得出來。不知列祖列宗聞之,作何想法?”羊儀賾怒道:“你之罪惡,罄竹難書。羊家堡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竟還將列祖列宗掛於嘴邊,端的不知廉恥。羊儀怙,你且來看,這是甚麼?”言罷,伸手懷中。
羊儀怙探身來看,卻見羊儀賾自懷中摸出一物,不待羊儀怙看得清楚,羊儀賾猛撲過去,羊儀怙猝不及防,只聞得他慘叫一聲。眾人不曾料到此變,羊儀賾早將一柄短刃刺入羊儀怙腹中。
☆、第三章 禍起蕭牆(2)
羊儀賾猛抽回刀,意欲再刺。那廂楊雷、楊霆早已撲將上來。楊霆飛身一腳,將羊儀賾踢出一丈開外。羊儀怙倒將在地,血如泉涌。院中數十人見狀,高聲呼喊,揮舞刀槍棍棒,欲沖將進來決一死戰。一場惡鬥即將爆發,蘇公暗叫不妙,大喝一聲,震住雙方,道:“本府在此,怎容得爾等如此放肆?且本府方才已受理此案,自當秉公辦事,絕不徇私枉法。本府欲明日在莊中谷坪設堂公審,與你等一個公道。切不可再行兇鬧事,今且忍耐。如若決意為之,本府自當依律嚴懲。”羊儀賾手捂胸口,望著羊儀怙,咬牙切齒道:“恨不能一刀將你這畜生殺死,為我兒報仇。”羊儀怙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痛苦不堪。
蘇公令羊儀賾將眾人喚出羊府,待眾人退去,那院中早已一遍狼藉。羊幸言早令家奴去喚郎中,楊雷取出金創藥來,止得其血。好一陣時刻,羊儀怙方才回過神來,見得蘇公,道:“草民謝過大人。方才若非大人救得,我命休矣。”蘇公道:“羊爺暫且安心歇息。本府為避人嫌,不便久留,明日本府定為你主持公道。”羊儀怙謝過,令羊幸言送蘇公出府。蘇公等自尋住處,不題。
羊儀怙被抬至後院,眾妻妾皆來安慰,你一言我一語,吵吵鬧鬧。待郎中趕來,為他療傷敷藥,約莫一個時辰,方才平穩,只是那傷處愈加疼痛。羊儀怙咬牙忍痛,衝冠眥裂道:“這老畜生,若非老子,他怎的有今日?竟突下毒手,幾將害我性命。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羊幸言勸慰道:“老爺,孔子云:小不忍則亂大謀。羊儀賾,冢中枯骨也。若想取他性命,莫若拈死一隻螻蟻。此不足為慮。小人所慮者,乃是明日設堂公審之事。”羊儀怙憂道:“幸言所言極是。若羊儀賾果真召集莊中刁民藉機生事,糾纏蘇大人,恐於我不利。”楊霆惱怒道:“不如楊某趁黑潛入其府中,一刀將他殺了。待明日公堂之上,落個死無對證。”羊儀怙恨恨道:“如此甚好,方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