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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拈鬚微笑,一瞥之間,忽見身後側一人,舉止甚是鬼祟,不由疑雲頓起,莫非……?蘇公心生疑雲,尋得時機,回頭瞥看時,那廝卻已不見了,心中詫異,思忖道:“莫非是我多心不成?”
蘇公疑惑間,忽聞東方清琪輕呼一聲,眾人詫異,卻見他手指前方,一齊看去,原來前方是一處學堂,堂門懸有“無涯書院”匾額,取學海無涯之意。那書院匾額四字甚是拙劣,竟也是智弘長老“翰墨”。嚴微苦笑一聲,嘆道:“此字既出,羞煞湖州文人墨客了。”蘇公淡然一笑,道:“嚴爺何故嘆息?但凡一人,或達官顯貴、或名噪一時,阿諛奉承之徒趨之若鶩,仰若晨星,五體投地,打個臭屁當是香囊;他日失勢,樹倒猢猻散,個個遠而避之,唯恐牽連自身,更甚者落井下石。此即所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也。古往今來,自以為善書者,何其之多,或題名、或作畫、或吟詩、或寫賦,求者如雲,一時可謂洛陽紙貴,求得字畫者,又四處炫耀,以為資本。但有失勢,一夜之間,所謂詩詞書畫頓成飛灰,不曾留下絲毫。”
嚴微點頭笑道:“不知那智弘和尚有甚神通,竟被民間奉作神明?若言凡人活得兩百歲,我卻不信,定是民間以訛傳訛罷了。”蘇公思忖道:“世間之事,千奇百態,多有怪事,不可用常理臆度,不由你不信。”東方清琪道:“如此言來,蘇爺卻是相信那店家之言?”蘇公捋須笑道:“若那‘福’字、‘無涯書院’等確係智弘長老所書,我便不信其人其事。”東方清琪不解其故。蘇公笑而不答,嚴微笑道:“觀其字便知其人,蘇爺是何等人也?休言蘇爺,便是我嚴微也一眼瞧得出好歹來。”眾人皆笑。
四人沿街前行,但聞街頭巷尾,皆在議論余濟生之死。蘇仁低聲道:“小的竊以為,那余濟生死得頗為蹊蹺。”蘇公道:“你有何見解?”蘇仁道:“小的曾細細留心那余濟生,其神情呆滯、舉止遲鈍,至死亦未曾言語一詞一句。”蘇公拈鬚不語,微微點頭,回想起來,那余濟生確是這般木然神態。
蘇仁又道:“那老者言語時,那余濟生面無表情,待那張三和屠刀刺來時,余濟生竟未有絲毫躲閃之意,屠刀入腹時,他竟未有死命掙扎、高聲慘叫,豈非出乎常理?”蘇公一愣,嘀咕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東方清琪疑道:“那余濟生害人在先,今被擒則死罪難逃,故心如死灰了。”嚴微似有所悟,道:“蘇兄之意,莫非是有人使詐不成?”東方清琪奇道:“你道有人先下迷藥,故而那余濟生神志不清,只得任人擺布?”蘇仁連連點頭。蘇公疑道:“若是迷藥,當將人迷倒,人事不知,如睡著一般。怎的那余濟生卻作醒狀?”嚴微道:“蘇爺有所不知,民間多有奇方,此迷藥有多種,將人迷倒不醒,如蒙汗藥、迷魂散之類;民間又有引屍散,如若服下,便如行屍走肉一般,無有神志,任憑下藥者使喚。”蘇公驚道:“若那心術不正者得之,怎生得了?”嚴微嘆道:“正如蘇爺所慮,那江湖騙子多有使此藥者,或騙誘良家婦女,將其姦淫、拐賣;或騙取殷實人家錢財,在你耳邊言語兩句,你便恭恭敬敬取來銀兩送至其手,待藥性過後,問他所作所為,往往一頭迷霧,不知所以。”蘇公怒道:“此旁門奸惡之道,甚於偷竊,當嚴懲之。”
東方清琪疑道:“那余濟生醫死張虢魄,畏懼潛逃,人人怒欲誅之。既如此,又何必使此等伎倆?莫非恐他反抗逃脫不成?”嚴微皺著眉頭道:“非也,想必恐他不服,言出甚麼不妥當的話語來。”蘇仁思忖道:“我想其後必有陰謀。”嚴微道:“細細思量,莫非有人慾借張三和之手殺死余濟生?”蘇公思忖道:“恐張三和也是無辜受害者。”東方清琪疑道:“蘇爺疑心餘濟生乃是被人陷害?”嚴微憤憤道:“這廝好生狠毒。卻不知他與余濟生有甚深仇大恨?”蘇公思忖道:“此事恐非你等所想之簡單。”嚴微不解,道:“蘇爺何出此言?”蘇公便將心中疑雲道出。原來渡口茶樓下書生一番言語令蘇公疑惑不解,待到張公橋前蘇公聞聽鄉人言語,只道是三位郎中之事:韓城菊瘋了,程江平跳水自盡了,雲氣事發後不見了蹤影,今余濟生被人殺了!四位郎中皆因失手醫死病人,不得善終!
嚴微驚詫道:“依蘇爺推測,那廝竟似與天下的郎中過意不去?”東方清琪疑道:“天下之事,無奇不有,或許是巧合而已。”蘇公淡然一笑,道:“你等皆不懂醫道也。但凡治病,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病之輕重緩急,各有其狀,醫治之法因人而異,用藥亦萬變。即便同一病症病因,用藥亦有差異。韓城菊、程江平、雲氣、余濟生等,皆是老郎中,焉有不懂用藥之理?即便是那將死之人,在他等手中,或可殘喘十天半月。”嚴微、蘇仁、東方清琪疑惑不解:若依蘇公之言語,韓、程、雲、餘四人皆是被人陷害,其中絕非偶然,必有某種干係相連。但凡陰謀詭計,必有其企圖,陷害他等郎中,凶身有甚意圖?但凡害人者之意圖,莫過於財、色、氣、仇、權、瘋癲等,卻不知凶身所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