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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連連點頭,道:“言之有理,若眼光獨到,或許可猜中。”那胖臉書生笑道:“待到第四日午後,這五湖茶館恐怕要擠死人的。”那長臉書生連連點頭。蘇公不解,追問何故。那長臉書生笑道:“前兩日,博數雖大,但希望渺茫,到得第四日,博數雖小,但勝算大了。但凡大賭者,必在第四日。”蘇公聽得,恍然大悟:剛才看那櫃檯收取銅錢、散碎銀兩,都是些小錢,便是五兩以上的銀子也沒有見得,原來如此。
那長臉書生笑道:“我等先到玉壺冰看一番,趁著未牌之前再來買幾文錢,失陪了。”蘇公急忙拱手謝過,兩名書生拱手離去。蘇公嘿嘿一笑,摸出十文錢,遞與蘇仁,道:“且與我買一注。”蘇仁一愣,又笑道:“老爺想試一下手氣?卻不知要買哪三人?誰先誰後?”蘇公皺了皺眉頭,隨意翻那《群芳譜》,笑道:“適才那書生說可只買頭魁,一賠十,你選月下坊佳佳小姐便是了。”蘇仁點點頭,拿著十文錢,復入堂內去了。
蘇公閒著無事,站在一旁,翻閱那《群芳譜》。忽然,身旁有人低聲道:“這位員外爺,這廂見禮。”蘇公一驚,抬頭一看,卻見面前站立一人,正拱手施禮,而這人正是小巷中出門的那個中年人,手中兀自拿著綢扇。蘇公急忙還禮,笑道:“客氣客氣,這位掌柜不知如何稱呼?”那中年人謙恭道:“在下姓戚,單名一個勝字。”蘇公一愣,笑道:“莫不是七步香的戚掌柜?”那中年人聞聽,驚訝的看著蘇公,皺著眉頭,賠笑道:“恕戚某眼濁,你這位員外爺面容陌生,在下一時記不起來了,恕罪恕罪。”
蘇公笑道:“在下姓蘇,名和仲,方來黃州不久,不想恰逢貴州花榜盛事。”那戚勝連連點頭,笑問道:“既來此,蘇員外可有雅興,押上幾注?”蘇公揚了揚手中的《群芳譜》,笑道:“這一百一十二位姑娘,只選出三人,若想押中,甚是渺茫,無異於大海撈針一般。”那戚勝忽然詭異一笑,低聲道:“恕戚某無禮,適才無意間聞聽得蘇員外著下人去買月下坊的佳佳小姐了。”
蘇公捋須點頭,心中暗笑:這廝耳大好偷聽。
戚勝左顧右盼一下,又低聲問道:“戚某不過一時好奇,想詢問蘇員外,為何單選這佳佳小姐?”蘇公嘿嘿笑道:“適才說過,蘇某初來黃州,前些時日曾在月下坊喝酒,便是這佳佳小姐相伴,有些情分,故而選他。”那戚勝聞聽,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失望,乾笑兩聲,道:“原來如此。”蘇公低聲問道:“戚掌柜是黃州人,定然熟悉瓦舍情形,可否點撥蘇某些許,我也買個前三,若是中了,必然重謝。”那戚勝漠然白了蘇公一眼,沒好氣道:“我若知曉,還告訴你?豈不自己買去?”說罷,扭頭怏怏走了。
蘇公捋須而笑。不多時,蘇仁擠出堂來,見著蘇公,將一張紙箋遞與蘇公。蘇公接過紙箋,心頭一喜,暗道:“果然不曾看錯。”原來這紙箋竟是淺青色的胭脂箋!適才蘇公見那書生拿著紙箋,似是淺青色胭脂箋,正想細看,那書生卻收了紙箋,未曾看得仔細,此番果然得以驗證。
蘇公看那胭脂箋,上方有紅色“壹貳叄”字樣,在“壹”字下方,用墨汁寫著“月下坊佳佳”五字,“貳”“叄”兩字被墨汁塗了。紙箋面四角印有紅色印鑑,乃是四個篆體字,分明是“五湖茶館”四字,其下又書有“銅錢拾文”,字後印著一枚紅色印章,是“賠額拾倍”二字。蘇公細看那印鑑,心中暗道:這印鑑必有獨到之處,以防有人偽造。
☆、第二章 五湖茶館(4)
蘇公將下注憑據納入袖內,正待回茶廳,忽聞得身後有人低聲道:“蘇爺。”蘇公、蘇仁聞聽,急忙回過身來,卻見得一名中年漢子,滿臉落腮鬍須,手中兀自拿著一本《群芳譜》,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蘇仁望著這中年漢子,疑惑道:“你是哪個?”蘇公眯了眯眼,盯著那廝,俄而,幽然一笑,道:“原來是你,怎的也有如此雅興?”蘇仁聞聽,不覺一愣,瞥了蘇公一眼,又詫異的望著那中年漢子。蘇公湊過頭來,低聲道:“乃是顏爺。”蘇仁聽得,再細看那中年漢子,果真是府衙捕頭顏未。顏未低聲笑道:“我跟隨二位甚久了。”蘇公一愣,啞然失笑,道:“你尾隨我等做甚?”顏未擺擺手,笑道:“且請二位去喝酒。”蘇公會意,點頭應了。
三人出了五湖茶館,順著來時的小巷,到了七步香酒肆前。顏未指著旗幌道:“便在這裡吧。”蘇公點頭,三人入得酒肆,但見大堂人滿,沒有餘座。顏未招手喚那店夥計:“可有空座?”那店夥計瞥了顏未一眼,沒好氣道:“煩勞客爺自尋空桌空椅。”顏未討個沒趣,引蘇公二人上了閣樓,那閣樓之上也是人滿。
顏未見臨窗一桌只坐著一個人,正自斟自飲,兀自空餘著三方的坐凳,便快步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坐下身來。那飲酒的人遮莫四十歲,鄉紳裝束,正把酒暢飲,桌上攤著一卷書。他猛然間見得顏未,很是不悅,臉色難看,慍道:“我尚未喝完,你且另尋他桌。”顏未瞥了這鄉紳一眼,瓮聲道:“你且飲你的便是,我等又不礙你。”這鄉紳面有怒色,聲色俱厲道:“你這廝恁的不長眼,卻不見我坐在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