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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言語,蘇公逐一閱讀,又取筆做些勾畫。約莫戌亥時分,葉來風只道要如廁便溺,起身外出了,約莫半個時辰,方才回來。邵聞取笑葉來風,只道他那無根之水有如綿綿春雨,久而不絕。祝良夜聽了,哈哈大笑。
蘇公拈鬚而笑,望那葉來風,卻見他神色頗有些慌恐!不由偷眼暗察,但見那葉來風坐下身來,急急去端茶碗,五指兀自有些顫抖!葉來風極力掩飾,端過茶碗,將茶水一飲而盡。
那邵聞見狀,又取笑道:“葉兄如此飲茶,待會兒豈非又要內急如廁?”祝良夜笑道:“想是葉兄在那裡呆得太久,口中乾渴吧。”那葉來風放下茶碗,將衣袖擦拭了嘴角,勉強笑了幾聲。蘇公心中思忖:葉來風此番出去,定不是便溺,實另有他事。不知是何事,竟使得他這般慌張?
蘇公暗自留意察看,那葉來風坐立不安,神情恍惚,不多時,假意打著哈欠,只道有些困意,想先行回去歇息。祝良夜取過燈籠,點燃了,準備送葉來風到廂房。葉來風接過燈籠,只道祝公子且好生陪蘇大人,他自行回廂房便是了。不待祝良夜言語,葉來風拱手而別,匆匆出堂去了。
蘇公見狀,忙喚蘇仁,吩咐道:“你且跟上葉相公,好生照應,休要讓他摔倒了。”蘇仁見蘇公眨了兩下眼,心中會意,唯喏去了。約莫兩三刻時辰,蘇仁方才回來,只道葉相公已然睡下了。蘇公點頭。
約莫到了丑牌時分,祝良夜、邵聞奈不住瞌睡蟲,睡意濃濃,哈欠連連。蘇公見狀,遂合了詩集,伸了個懶腰,笑道:“二位陪東坡數個時辰,端的辛苦了,今只餘下祝公子一人詩集了,明早再品讀吧。”祝良夜忙道蘇大人辛苦了。邵聞聞聽,連連點頭,道:“如此也好,蘇大人還是好好歇息。”遂起身告退。
蘇公送祝良夜、邵聞出了堂門,祝良夜回身拱手道:“辛苦蘇大人了,大人且好生歇息。”蘇公點頭,待他二人離去,回身取過祝良夜詩集,封面書有“良夜集”三字,只是詩集甚薄,只有數頁。蘇公心中疑惑,不消多時便翻閱完了,一共才五首詩,與眾人相比,懸殊甚大,且詩文平平,味如嚼蠟,遠不及其他詩友詩文。蘇公合上詩集,望著那幽幽燈光,喃喃道:“為何只有五首詩?且他的詩文竟是這般低下?”
蘇公放下詩集,吹滅了油燈,持著一支燭火,與蘇仁往廳堂內室。到了內室,蘇公詢問葉來風情形,蘇仁道:“那葉相公舉止果然有些蹊蹺,我一路尾隨他,見他入得廂房內,急急合上房門,而後獨自一個人在房中言語。”蘇公忙追問道:“他說甚麼?”蘇仁道:“我躲在窗格下,聽得他說甚麼‘怎的是他?’‘怎的是他?’反覆說了五六遍。”
蘇公疑惑不解,思忖道:“這話是何意?他是何人?”蘇仁搖搖頭,茫然道:“我也不明白。後來又聽得他笑了起來。”蘇公一愣,奇道:“他笑了起來?”蘇仁連連點頭,道:“我聽得分明,那笑聲不同尋常是笑,笑得頗有些狠毒、得意。”
蘇公又一愣,喃喃道:“有些狠毒?”蘇仁疑惑道:“我不知他在笑甚麼?”蘇公又問道:“而後呢?”蘇仁道:“而後想是脫了衣裳上得了床,又吹滅了燈火。我兀自在窗格外偷聽,聞得他弄得床響,翻來覆去,想必是睡不著覺。又等了片刻,沒有動靜,我便回來了。”蘇公點點頭,吩咐蘇仁去歇息。蘇仁告退,自去隔壁側房睡了。蘇公脫了衣裳,吹了燭火,摸將上床,躺在被褥中,漆黑中瞪著雙眼,思忖白日種種蹊蹺情形,竟怎麼也睡不著覺。
是夜,睡不著覺的人不只是葉來風、蘇公二人!但有一人卻長睡下去了!只因他已經死了……
☆、第三章 詩友之死(1)
次日,蘇公正酣睡間,忽被一陣急喚聲驚醒,睜開睡眼一看,卻見床前站立數人,唬了蘇公一跳,呼喚的人正是蘇仁,他身後站著一人,正是祝良夜。蘇公急忙坐起身來,望著窗外日光,歉意道:“不想日頭已上三桿了,一覺竟睡過了頭。”蘇仁急忙取衣裳過來,與蘇公穿上,口中嘀咕道:“老爺,出大事了。”
蘇公一驚,正待詢問,那廂祝良夜近得床前,臉色鐵青,哆嗦道:“蘇大人,葛中區死了。”蘇公一愣,驚詫道:“甚麼?葛中區死了?”祝良夜茫然點點頭,道:“他被人殺死了。”蘇公追問道:“便在昨夜?”祝良夜點頭道:“端是昨夜,今晨下人發現他死了煙月園的廂房內,屍首倒在地上。”
蘇公急急穿了衣裳襪履,又匆匆盤了頭髮,問道:“可曾報官?”祝良夜連連搖頭,道:“良夜聞得凶訊,便來報知大人,尚未遣人報官。”蘇公點點頭,道:“且引我前往案發處一看。”祝良夜連連點頭,道:“良夜已吩咐下人守在現場,待大人到得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入,以免毀了兇手痕跡。”
蘇公連連點頭,與祝良夜、蘇仁出了廳堂,直奔煙月園。待來到園內,卻見得一堆人議論紛紛,正是葉來風、邵聞、歐陽飛絮、花冕、曾識、鐵雙夫婦、遠素師徒等人,廂房十餘丈外兀自站著山莊家人。蘇公留心察看眾人面目神情,似乎人人平靜得很,心中暗自思忖:兇手便在他等之中,或是一人,或是兩人,也或是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