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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良家人忙作一團,兩具屍首被抬出琴堂。一名家人燃放炮仗。不多時,引來眾多鄉人圍觀,竊竊私語,各有說法。錢孝自去料理事端。蘇軾拉過管家,問道:“近幾日,你家主人可有何異常之舉?”管家道:“並無異常。只是莊中接連死了二人,他私下言過此事。”蘇軾道:“他說甚麼?”管家道:“他道,莊中向來太平,民風淳樸。現如今出了兩樁命案,甚是惱怒,以為錢家莊之恥。亦曾與錢老先生商議,推斷那凶身究竟何人。只可惜凶身未擒,老爺竟遭不測。大人,你定要為小人主人伸冤。”蘇軾道:“你家主人可有仇恨之人?”管家搖頭,道:“小人主人為人甚好,四里八方,誰人不知。怎的會有怨恨之人?”蘇軾道:“近些日子,可曾有好友親朋住在錢宅?”管家搖頭,道:“不曾有。”蘇軾道:“你家主人在外有何家業產置?”管家道:“小人主人在湖州、杭州皆置有家業。”蘇軾道:“此些家業由何人掌管?”管家道:“皆是主人親信,絕不會有背棄舉止。”
蘇軾冷笑道:“世間萬物雖順從天道,卻也有反常之時。這背恩棄義之小人何其之多?平日信誓旦旦,緊要時卻冷眼旁觀。表面笑口盈盈,內心機心重重。你怎知他人是忠是奸?”管家低聲道:“大人所說極為有理。只是小人主人幾處家業掌管人皆未曾歸來,怎好隨意猜測?只是大人所說,假主人篆章,哄騙他人,卻有可能。”蘇軾問道:“此等人中可有姓葉之人?”管家搖頭,道:“皆是錢姓子弟,不曾有姓葉之人。”蘇軾又道:“這錢姓子弟中,名、字中可有‘葉’字者?”管家又搖頭,道:“亦不曾有。”蘇軾疑惑不解。管家問道:“大人何故問此?”蘇軾道:“你家主人臨死之際,說出此字,故而詢問。”管家喃喃自語,亦不解其語。
蘇軾左右睨視,輕聲道:“你家主人與五味店掌柜錢達干係如何?”管家道:“小人主人與錢掌柜干係甚好,多有往來。”蘇軾道:“錢掌柜死的那日,可曾去過你錢宅?”管家驚恐不已,連連搖頭,道:“不曾去,不曾去。”蘇軾冷笑道:“事到如此,你怎不肯如實說來?其實你家主人之死與此干係重大。你若不道出實情,本府怎能找出那殺人真兇?”管家驚得目瞪口呆,道:“果真如此?”
蘇軾冷笑道:“這幾日,錢家莊接連三起命案,前後亡了四人。若無瓜葛,天下哪有這等巧事?周玉兒、錢達、你家主人,加上凶身,此些人之間究竟有何牽連?若能得知,便可找尋出你家主人被害原由。”管家驚道:“如此說來,這凶身便在我等身旁不成?他究竟意欲何為?若目的不成,勢必將加害他人?”蘇軾道:“正是。此人便在錢家莊中!或許在你錢宅之內!”
管家唬得面容蒼白,道:“小人該死。方才欺矇大人。昨日一早,那錢達確曾到過宅中。小人正與錢福在庭前灑掃,聽得有敲門之聲,錢福便去開門。小人聽得他與那人在門口處言語,那人並不曾進得庭院來。言語之後,錢福合門回來,小人問來者是何人。錢福道:‘五味店錢掌柜。要找老爺。小的回答他老爺不在此,可去花堂尋他。’小人道:‘這一早,他找老爺所為何事?’錢福道:‘錢掌柜不曾說,只道有急事。此等事,我等下人何必多言?’小人便不再多言。卻不曾料到,午後便聽得錢掌柜溺水身亡,正是死於雲湖糖中。小人心中疑惑。只是此事關係重大,小人不敢多言。”
蘇軾道:“你家主人與錢達確是要好?”管家道:“確實要好。小人主人常去五味店中。”蘇軾道:“你可曾與他同去過?”管家道:“小人主人在莊中從不讓我等跟隨,皆是單人獨行。”蘇軾道:“除那錢達之外,可有他人與你家主人不同尋常?”管家道:“學堂錢老先生與小人主人相交甚深,多有往來。”
蘇軾心中一動,道:“聞聽錢老先生之女欲嫁與你家主人,可有此事?”管家點頭,道:“確有此事。”蘇軾聞聽,心中疑惑。那日在學堂之中,見得錢孝之女錢鸞。問及婚配與合適之人。錢孝未曾說有此事,只道‘求親者如過江之鯽,稱心者卻少之又少’。言下之意是不曾有的。可才過兩日,又說與錢良為妾。此等大事,他怎的會如此胡塗?蘇軾疑惑不已。
☆、第五章 正人君子(1)
且說錢府家人將琴堂封關,又將錢良、錢福屍首裹好,淒悽慘慘抬回宅中。眾多好事之人跟隨其後。蘇軾站立河旁,呆望著眾人離去。身後只余得李龍一人。李龍輕聲進言道:“大人且回。”蘇軾不曾答話。正在此刻,趙虎忽自一片林中冒出,快步過來。蘇軾、李龍迎上前去。蘇軾詢問情狀。趙虎嘆息道:“小人已在四下打聽,問及周圍人家。他等均未曾見得可疑之人。”二人失望。
三人行不多遠,蘇軾忽問道:“你托何人往錢家傳信?”趙虎道:“小人走不多遠,便遇著學堂先生錢孝。”蘇軾道:“你怎的言語?”趙虎道:“小人央他去錢良家中,與他家人一個訊兒,速來琴堂。”蘇軾道:“你可曾說,錢良、錢福已被殺害?”趙虎搖頭,道:“小人只道琴堂出事了,不曾說他二人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