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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花間疑惑道:“定是你眼花錯認作他人。這天底下貌似者何其之多?”趙虎卻不這般認為,道:“那烏篤卓久不露面,必定掩其身份。此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趙虎執意要去探個究竟,荀花間亦不多言。
趙虎離了興隆莊,出了北城門,行不多時,便來到了杏林莊。那杏林客棧便在道旁,入得店內,店家笑臉來迎,趙虎只道自長興來,前往杭州,欲在此歇息一日。而後,摸出些散碎銀兩,要了兩斤酒與下口肉食。店家令渾家速去備酒上菜,趙虎留意四下,並無他人,便與店家言語,說東道西。言語間,便言及了劉四郎,趙虎嘆道:“如此尋人,豈非是大海撈針一般。店家聽他言語,果是杭州人?”店家道:“怎會聽錯,我渾家便是杭州人。”趙虎心中疑惑,思忖:那烏篤卓乃是蘇州口音,此劉四郎非所尋之人。巴前算後,又恐錯過,只得耐心等候,探個究竟。
約莫黃昏時刻,那劉四郎方才回店,見著店家,分外高興,只道今日機緣甚好,竟在道中逢著了姨丈。店家亦為他歡喜。劉四郎回房收拾包袱雨傘,與店家結清房錢,謝別而去。趙虎早留心那包袱,似只是幾件衣裳,並無緊要之物。趙虎怎肯死心,別了店家,悄然跟上。行得一里來地,卻見前方道旁停有一輛馬車。劉四郎上得前去,亦不言語,入得車蓬內,徑直往湖州城而去。趙虎嘀咕道:“此馬車分明是來接他,怎的遠遠停在此處?其中定有甚蹊蹺?”
趙虎遠遠跟隨,行不多時,便進得湖州城。那馬車依城牆根而行,左轉右拐,入得一條小巷,在一宅院後門前停下。自馬車下來一人,正是劉四郎,卻見他快步入得宅院,掩上了門。那馬車沿巷而去。趙虎環顧四下,在那宅院門旁做下暗記,而後尾隨而去。那馬車穿巷過街,到得一出豪宅方停下,正是開泰綢莊羊儀怙城中住宅。
趙虎遠遠窺視,卻見自馬車下來一人,約莫三十,徑直入得宅內,那守門家丁非但未加盤問,反甚為恭敬。趙虎暗道:“此人竟是羊府中人?如此推想,那絲綢之事莫非是羊儀怙之陰謀?這世間根本沒有烏篤卓,所謂烏篤卓不過是劉四郎化名而已。羊儀怙暗施陰謀,不知是何意圖?”趙虎百思不得其解,又守候半日,未見那人出來。趙虎思忖,當先回府告知蘇公,商議對策。遂趕回府衙。
待趙虎將此事細細道出,李龍亦將羊家堡之事道與他聽。眾人疑惑不已。蘇公道:“此二者是否有干係?當先證實那劉四郎確是那烏篤卓。”遂令李龍、趙虎前往查實。二人領命而去。蘇仁道:“依趙爺所言,後下馬車之人似是羊府總管羊幸言。”蘇公輕拈長須,思忖道:“如若二者確有干連,又是甚意?”蘇仁道:“羊儀怙令劉四郎假名烏篤卓,裝扮作富商,付下定金,與各家綢裝商定生意。此舉意欲何為?果真是為了大肆購進絲綢?”
蘇公道:“湖州絲綢第一業主朱山月死了,羊儀怙便欲趁此機會取而代之,霸占湖州絲綢買賣。”蘇仁疑惑道:“若他果有此心,可暗中採買,可怎的反高其價?豈非與自己為難?”蘇公思忖道:“此正是我久思不解之處。”蘇仁道:“那羊儀怙非等閒之輩,怎肯如此輕易就範?但恐他暗中使詐。老爺可令人暗中監視羊府動靜。”蘇公然之,傳令下去,令雷千、賀萬、吳江日夜監守。
☆、第四章 強而強之(2)
正言語間,門吏來報,巫相欽大人求見。蘇公急忙出迎。入得客廳,賓主落座。巫相欽道:“這幾日,下官細細查訪絲綢一事,其中種種跡象,頗為蹊蹺,令人費解。今特來求救於大人。”蘇公詢問其詳。巫相欽詳盡說了湖州絲綢買賣情形,而後道:“卑職以為。所謂烏篤卓高價採買絲綢一事,實是一樁陰謀。”蘇公微露驚訝,道:“何人暗中指使?”
巫相欽道:“卑職以為,最可疑者便是那於九。”蘇公反問道:“何以見得?”巫相欽道:“卑職暗中查探湖州各家店鋪商號。暗中大量採買絲綢者,惟有開泰綢莊一家。此外少數幾家店號,進買少許。餘下如九陽綢莊等十餘家在靜觀其變。卑職探知,自朱山月死後,於九早已蠢蠢欲動,欲稱雄湖州。而湖州府惟開泰綢莊財大勢大,可與之抗衡。若能一舉擊垮開泰綢莊,湖州絲綢第一主便是於九了。”
蘇公點點頭,道:“巫大人所言不無道理。開泰綢莊少東家羊修竹年少無為,可其父羊儀怙老奸巨猾,如此計謀,怎會輕易上當?況且開泰綢莊家財甚大,即便其貨高進低出,虧得不少,但無大礙。而那神秘買家所付定金亦不少千兩,收效甚微,豈非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巫相欽一愣,遲疑道:“此正是卑職不解之處。此施計者,不惜千金,可見其財多勢大,亦可見其用心之深之狠。付出千兩,欲收萬金,此計謀之最終意圖。縱觀湖州府各絲綢莊家,惟九陽、開泰兩家可與爭鋒。今九陽泰然自若,開泰蠢蠢欲動。此一動不如一靜也。”
蘇公思忖道:“本府曾與羊儀怙言及此事,他談笑自若,弦外有音。依本府看來,此中細節,羊儀怙早已盡知。動則進,進則生;靜則止,止則亡。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巫相欽道:“大人以為,那羊儀怙欲孤注一擲,一搏生死?”蘇公道:“羊儀怙雖年已六十,卻有十二房妻妾,可見其精力過人。況且其為人狡詐,甚為精明。如此之人,又怎會這般輕易將苦心經營數十載的基業交與那無才無志、整日花街柳巷、吃喝嫖賭的兒子羊修竹呢?”巫相欽疑道:“當日卑職聞聽羊儀怙將開泰綢莊一股腦交與其子,而他卻回羊家堡安享天年之時,甚為詫異,卻不曾細想其中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