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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起身,意欲回房取來。張睢執意相隨,蘇公無奈,只得任他跟隨。蘇仁提燈在前引路。回得西廂書房,蘇仁開了門鎖,引二人進來,而後掩上房門。書房早已布置整潔,此番布置乃夫人親手指點。書案臨窗,其上有紙硯筆台。書架有古籍詩抄。蘇仁自去端茶水,餘下蘇公、張睢二人。張睢見書架頗多詩抄,抽出一卷展開,卻是一詞,名曰:《水調歌頭》。細細一閱,張睢大驚失色,感嘆道:“此詞意境豪放而闊大,情懷樂觀而曠達,可謂千古絕唱也。”蘇公道:“中秋之夜,子瞻痛飲之餘,念起吾弟子由,隨手之作。承蒙張大人抬愛。”
張睢嘆道:“此詞若用在張某身上,再合適不過。學士大人書法絕妙,乃當世第一名家。不知肯否復書此卷賜贈與張某?”蘇公字卷輕易不與他人,今與張睢相處不過一日,竟似遇多年知交,爽口答應,遂鋪開紙卷。張睢意欲研磨,蘇公忙道:“不可,不可。”並將硯台移過。張睢奇怪,只見那硯台形狀奇異,竟比尋常硯台高出些許,莫非……張睢正疑惑間,卻見蘇公將二指頭伸入硯台間,從中拈出一顆黑乎乎圓珠來。張睢一愣,驚道:“莫非此即是那明珠不成?”蘇公點頭,道:“正是。”
張睢驚愕,用軟布包住明珠,擦去墨汁,果然見得明晃晃一顆明珠!微弱燭光之下,那明珠閃著幽幽藍光,奇艷無比。張睢看罷,嘆息道:“此寶珠雖然希世,但沾了血腥之氣,終歸是害人之物。可惜可惜。”
正當張睢嘆息間,蘇公忽然一驚,轉頭沖門高聲問道:“門外可是蘇仁?”未有回應,蘇公急身向門口而去,開得房門,探身出去,左右細看,廊下院中並不見有甚麼人物,心中甚是疑惑,只得合上門扇,迴轉身來。
張睢詫異,詢問其故。蘇公疑道:“方才聞聽窗外似有聲響,出門去看,卻無有甚麼。端的蹊蹺。”張睢疑道:“想必是風聲吧。”蘇公思忖道:“興許是聽錯了。”不時,蘇仁端茶進來。蘇公令蘇仁研磨,隨後提筆,將《水調歌頭》一揮而就,而後取出篆章印款,以作饋贈。張睢站立一旁,嘆為觀止,心中暗道:常人只道這夜明珠珍貴希罕,卻不知蘇軾字卷方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第一章 明珠失竊(3)
一夜無話。此日大早,蘇公起得床來,見夫人尚在夢鄉,悄然披衣出來。戶外寒氣襲人,蘇公不覺一顫,將衣裳裹緊。抬眼望去,卻見廊中忽然閃來一人,蘇公一驚,待看清楚,卻是蘇仁。蘇仁自幼習武,起身甚早,到得蘇公面前,急道:“老爺,大事不好。”
蘇公又一驚,蘇仁行為舉止向來穩重老到,從未有過如此慌張情形。所謂大事必是非常之事。蘇公奇道:“何事如此驚慌?”蘇仁道:“老爺,書房昨夜失盜了。”蘇公大吃一驚,道:“書房失盜?那明珠便在書房之內!”蘇公與蘇仁急往書房而去。
到得書房門前,卻見銅鎖仍在。蘇公不由一愣,指了指銅鎖,蘇仁忙道:“那賊是從窗格而入。老爺且看那窗格,兀自開著呢。”蘇公望去,窗格果然半開著。蘇公急忙掏出鑰匙,開了銅鎖,推開房門,急急入得書房,掃視室內,滿地狼籍,書籍札記散落在地。蘇仁立在蘇公身後,目瞪口呆。蘇公急去尋那硯台,卻見地上一攤墨汁,硯台落在案桌下,那明珠早已不見了蹤影!蘇公不死心,在室內仔細尋查,依舊一無所獲。
蘇仁恨恨道:“可惡的賊寇,好利索手腳。”蘇公壓著一腔怒火,細細思索,道:“此門未開,盜賊從窗格而入,又從窗格而出。墨汁四濺,竊賊卻未留下絲毫足跡,蘇仁你且細細察看窗格內外,可有可疑蹤跡?”蘇仁點頭,急至窗格旁,那窗栓似被甚物撥開,必是盜賊所為。
二人出了書房,到得窗格前,細看四周。蘇仁忽道:“老爺,這窗紙有一小洞,顯是盜賊為窺視房內所破。”蘇公悟道:“如此說來,昨夜我聞得異常聲響,竟果是有人在外面。”蘇仁看那紙洞,比試高下,道:“依此處小洞推想,那盜賊身高約五尺余。”蘇公疑惑,道:“你何以知之?”蘇仁道:“老爺請看,那賊透過此洞窺視房內,此洞便是他的眼睛所在位置,估量高下,約五尺余。”蘇公淡然一笑,搖搖頭,道:“想那盜賊半夜行竊,立於窗下,怎敢直腰而立?這紙洞在窗格下方,定是貓身而視,足見那廝做賊心虛。怎可依此高下來推斷盜賊身高?”蘇仁頓時語塞。
蘇公察看那窗台邊沿,指點一處,道:“此乃盜賊落腳之處,殘有少許泥土。這泥土略顯黑色,乃肥沃之土。昨日我進府中,惟見花叢之土如此。那盜賊定是從花叢經過,或曾藏匿於花叢中。”蘇仁聞聽,覺得有理,恨恨道:“這盜賊竟如此膽大妄為,敢闖入府衙行竊。恁的可惡。”蘇公又細細看那窗台、窗格,一一指出各處痕跡,宛如親見,又令蘇仁仿盜賊上手支撐、縮腿上台、悄然入室之情形。
蘇公抵達不足一日便將明珠丟失,又起波瀾,如若傳將出去,豈不讓湖州百姓笑話?那盜賊來去自由,耳目又如此靈通,端的有些厲害,真可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蘇公臉色鐵青,令蘇仁去園庭中細細搜尋。不一刻,蘇仁果然發現一株松柏下有可疑足跡,急喚蘇公。蘇公來得樹下,見那土面果有數個足跡,遂蹲身細細辨別。蘇仁又四處尋查,無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