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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午後,趙車書獨自入得靜心堂,不多時又退身出來,臉色蒼白。回得房來,夫人解氏見他神色異樣,只道他身體不適。趙車書忽問道:“夫人今日可曾入得佛堂?”解氏詫異道:“妾身不曾去得。老爺何出此言?”趙車書疑惑道:“今日有人入得佛堂。”解氏驚道:“老爺何以知之?”趙車書道:“每夜你我念佛罷,我便在菩薩左右做些暗記,次日勘驗,並無異常。方才入佛堂,卻發現暗記變動了。”解氏不解,道:“莫不是貓鼠動過?”趙車書搖頭,道:“我做了五處暗記,變了四處。且其中三處甚高,非貓等可以觸及。”解氏驚訝,道:“如此言來,確有人偷偷入得佛堂。但不知其欲何為?”趙車書思忖道:“此人定是我府中人無疑。”解氏有些慍怒道:“何人如此膽大?”趙車書不語,臉色陰沉,半晌,喃喃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夫婦二人正私語間,門外有家人來報,只道府外有三人求見。趙車書心煩意亂,令家人傳話,喚趙懷善前去招呼接應。不多時,趙懷善急急來報,只道來訪之人乃是湖州府蘇軾蘇大人。趙車書聞聽,急忙出院來迎。卻見堂上三人,正是蘇公、兵馬都監單破虜與隨從蘇仁。趙車書三步並作兩步,拱手施禮。蘇公急忙回禮。二人客套寒暄一番。蘇公又引見單破虜,單破虜上前拜見鎮遠將軍。

    趙車書見他神采非凡,暗自讚嘆,道:“單將軍年少有為,真國之棟樑也。卻不知將軍可是蘇州人氏?”單破虜垂首道:“卑職乃是杭州人。”賓主落座,趙車書道:“今聞官軍出戰,太湖水賊聞風喪膽,驚散四方。來往客商無不拍手稱快。此皆蘇大人之功也。”蘇公笑道:“慚愧慚愧。蘇某何功之有?若無單大人,蘇某早身首異處了。”趙車書甚是驚訝,詢問其故,蘇公便將其中曲折細細道出。趙車書聽罷,拍案怒道:“此等奸人,食朝廷俸祿,揚官軍旗號,竟暗中勾結匪類,殘害無辜,謀害朝廷命官,如此可惡,端的該殺。”單破虜咬牙切齒道:“老將軍所言極是。此等敗類,害國殃民,單某隻恨不能親手刃之。”趙車書扼腕嘆息,蘇公眯了眯眼,捋起了鬍鬚。

    而後,蘇公令蘇仁奉上美酒兩壇,趙車書問道:“蘇大人此乃何意?”蘇公道:“早在京城之時,便聞老將軍乃壺中豪傑,蘇某無以饋贈,遍訪巷井,得此三十年狀元紅,萬望老將軍休要嫌棄。”趙車書嘆道:“蘇大人有所不知。老夫早已戒酒數年了。”蘇公聞聽,不知所措。趙車書見狀,笑道:“蘇大人一番盛情,老夫怎可唐突,今日便破戒與大人暢飲。”遂令家人設宴堂中,又令三子立於一旁把壺添酒。

    趙車書久未飲酒,一朝破戒,興致盎然,竟多貪圖幾杯,有了幾分醉意,不免感慨嘆息。蘇公甚是詫異,問道:“莫非老將軍有甚心事?”趙車書嘆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蘇公不解,道:“老將軍何出此言?”趙車書唏噓道:“老夫已過甲子之年,行將入木,回想往事,竟如昨日,宛若一夜秋夢。”蘇公道:“老將軍為國英勇殺敵,立下赫赫戰功,足以名垂青史,百世不磨。”趙車書嘆道:“蘇大人乃當今名士,曾聞市井傳言學士識遍天下字,讀盡天下書,想必不曾忘得曹松《己亥歲》吧。”

    蘇公聞聽,思忖不語。單破虜不解其意,見蘇公不語,又不便多問。趙懷善見父親失言,急忙上前敬酒,道:“小侄習字數年,不得其法,今幸逢大人,望大人賜教之。”蘇公笑道:“作字之法,識淺見狹學不足,惟心目手俱得之矣。凡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趙懷善半信半疑,正待再問。趙車書忽道:“老夫曾讀大人一篇文章,其中一語,頗有感思。”蘇公問道:“卻不知是何文何語?”趙車書道:“老夫記得清楚,大人文章言:戰者,必然之勢也,不先於我,則先於彼。”

    蘇公驚嘆,道:“不想老將軍竟憶得此言!今回想起來,蘇某作此文已有二十餘年了。”趙車書嘆道:“可惜老夫見得此文不過五年。此文見析懸鏡,機沛湧泉,頗引人深省。每每讀之,思索萬千。老夫以為蘇大人可謂當世兵家也。老夫不才,欲注此文以留後世。只是先於我、先於彼一句,不得其旨,不敢妄點。今幸逢學士,還望大人賜教一二。”

    ☆、第六章 刺客何人(2)

    單破虜道:“卑職以為,兩軍交戰若不可免,或我先發制人,或敵先發制人。此言戰機也,戰機在我在敵?無握壑而附丘,無舍本而治末。日中必慧,操刀必割,執斧必伐。日中不慧,是謂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執斧不伐,賊人將來。涓涓不塞,將為江河;螢螢不救,炎炎奈何?兩葉不去,將用斧何?”

    蘇公點頭,道:“單將軍戰機之論,甚為精湛。兩軍交戰,敵我勢力不均,一方急欲求勝,必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一方欲求後勝,則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凡戰,或先發制人,或後發制人。先發制人用其陽,所謂寧我薄人,無人薄我。速戰速決,以求全勝。若曠日持久,則兵鈍銳挫;後發制人用其陰,盡其陽節,盈我陰節,待敵勢去而擊之。此即孫子云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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