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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點點頭,嘆道:“殺人滅口,表明對手心中已然驚恐害怕,對我等甚是提防小心了。只不過下手之快,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徐君猷思忖道:“這也正佐證了我等所想,黃岡縣衙與命案有干係。”蘇公淡然一笑,道:“蘇仁說過,那好心的黃岡公差曾提醒他:尚青鶴不可怕,可怕的是尚青鶴身後之人。細細想來,這話頗有深意呀。”徐君猷疑道:“可怕的是黃岡縣衙?”蘇公嘆道:“可怕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朝廷官吏,他等要殺一個百姓,無論這百姓有罪無罪,有如拈死一隻螻蟻,輕而易舉而又不屑一顧,談笑間令他人家破人亡。”徐君猷臉色鐵青,默然無語。
經仵作勘驗屍首,林雙福是被利刃搠死;顏未回報,只道詢問了客棧夥計、住客,但沒有一人見得那藍袍長須人出去;經查,林雙福是黃州本地人,渾家是黃岡人,這幾日回娘家去了。林雙福在城中開客棧已有四年,為人和氣,不曾有甚麼仇家。又搜查清點了林雙福帳房、居室,沒有發現可疑物什。徐君猷令夥計通告死者家眷,料理後事。
回得府衙,徐君猷愈想愈惱,恨不能即刻將舒牧、尚青鶴等人拘來。蘇公坐在一旁,拈鬚思索,良久,幽然道:“林雙福之死,說明對手已經著手準備退路了,恐怕到得明日,我等已無可奈何他等了。”徐君猷一愣,疑惑道:“蘇兄的意思是:他等會毀去所有證據?”蘇公幽然道:“不是所有,而是大多。此中或許包括某些人,自此銷聲匿跡、杳無音信了。”
徐君猷憤憤道:“如此說來,我等今夜便要行動。”蘇公嘆道:“僅憑臆測推斷,而沒有真憑實據,貿然拘人,恐落下口實,日後於大人不利呀。”徐君猷惱怒道:“如此怎的是好?”蘇公不動聲色道:“不如使些手段,連夜趕赴黃岡縣,暗中擄來一兩個人,得其口供,方可名正言順。”徐君猷瞟了蘇公一眼,苦笑一聲,道:“此計甚好,只是頗有些不光明。”蘇公淡然一笑,道:“兵行詭道,哪裡有甚麼光明不光明。”徐君猷、蘇公商議罷,立即召來馬踏月、顏未、蘇仁三人,令他等趁黑趕赴黃岡縣,設法擄來辛何、常砉、或是尚青鶴三人其一。
三人領命,換了衣裳,拿了趁手兵器,趁黑出了黃州城,直奔黃岡縣城。一路無話,到得黃岡縣城,此時,城門已經關閉,三人想法爬翻了城牆,到得城內,三人辨認清方位,商議如何打探三人所在。
正在此刻,只見街巷前閃有亮光,原來對面過來三個人,當先一人提著一盞燈籠。馬踏月三人急忙躲閃在暗處,那三人走將過來,但聞得其中一人道:“我青鶴幫兄弟百餘人,怕他做甚?”又一人哼了一聲,瓮聲道:“你這廝知道以蛋碰石頭不?青鶴幫怎麼能斗得過府衙?還是大哥說的對,留在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提燈籠的人附和道:“正是正是,打不過他,還躲不過嗎?”馬踏月三人聽得清楚,原來這三人是青鶴幫手下,急忙尾隨上去。
三人邊走邊說,進了一條小巷。一人問道:“你可知曉高老頭是哪家?”打燈籠那廝笑道:“知道知道,我去過三次呢。”又一人呵呵笑道:“你這廝定是衝著高老頭那女兒去的。呵呵,可惜一個俊俏的雌兒,被活活弄死了。那雌兒喚做甚麼名字來著?”打燈籠那廝嘻嘻笑道:“高鶯鶯。”又一人笑道:“對對對,正是這雌兒,弄死了恁的有些可惜。”打燈籠那廝忙道:“你這廝弄過三次了,我卻只弄過兩次。”又一人笑道:“又不是處子之身,還不是大哥先弄過,而後賞給我等的。”又一人低聲道:“哪裡是大哥先弄?聽說是被縣衙里的先弄過的。”打燈籠那廝呵呵笑道:“正是正是。可笑高鶯鶯那兄長,居然到縣衙去告大哥,結果反被大哥告了,只道是他姦污了自己的親妹子,卻污衊我等好人,哈哈,結果枉送了一條性命。”
言語間,三人到得一戶人家門前,提燈籠那廝上得前去,一頓猛捶,喝道:“開門開門。”不多時,聞聽得裡面有人問道:“誰呀?”提燈籠那廝惡道:“休要多問,若不開門,老子便一腳將門踹了。”門後人猶豫片刻,將門開啟一半,探頭來望。提燈籠那廝不由分說,一推門,擠身進去了,那開門人正要阻攔,提燈籠那廝提起燈籠,照著自己的臉,笑道:“高老頭,你且看清楚,老子是誰?”那開門人是個老漢,遮莫六十歲,看清了來人面目,驚恐不已。
蘇仁悄然來得門口旁,側身望去,卻見那三人擁推著老漢進了屋去。蘇仁示意馬踏月守在門口,而後與顏未摸進了院子,貓身前行,躲在窗格邊,窺視屋內。借著燈籠光亮,見得屋內一張破床上坐躺著一個白髮老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兩人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屋中站著一個老漢,冷冷的看著三人,那三人滿臉惡相,腰間別著短刃。其中一人道:“高老頭,最近日子過得如何?”那高老頭默然無語。
那人呵呵笑道:“高老頭,老子今夜前來是想和你說件事。”那高老頭望著那人,一言不發。那人自腰間摸出一錠銀子,遮莫有二兩,放置在桌上,呵呵笑道:“你收下這點銀子,以前的事情,我們一筆勾銷。”那高老頭忽然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其中一人冷笑道:“高老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大爺跟你說,你還是老實點好,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否則,哼哼,你不為你這把老骨頭想想,也要替你那小孫女想想。”那人說著,把眼睛望著床上的老婦人與小女孩。提燈籠那廝獰笑道:“這小女孩長得挺伶俐的,千萬別因為你多嘴進了勾欄窯子裡去。”高老頭欲哭無淚,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