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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牧一愣,惶恐的望了一眼徐君猷,問道:“逃脫了多少犯人?可曾著人緝拿?”常砉吱唔道:“只走脫了一人,辛捕頭已著人四處緝拿了。”徐君猷淡然問道:“卻不知是何人?竟如此膽大包天?”常砉忙答道:“是個坑蒙拐騙的潑皮,喚作元綠。”舒牧聞聽是個潑皮,暗自鬆了一口氣,正色道:“務必將此人捕獲。”常砉唯喏。徐君猷嘆道:“這些市井潑皮無賴,多是油鹽不進之徒,有時確實令人頭痛得很。”舒牧嘆道:“也是教化不夠,自小好逸惡勞、遊手好閒慣了。黃岡城中,此等人甚多呀。”

    宴席罷,舒牧引眾人到得花園中,園中有一座亭台,四下花開正艷,香氣襲人。眾人或在亭內飲茶,或在園中賞花。不遠處,蘇公與孟震站在水池旁,低頭觀賞那水中魚兒,但見大小鯉魚游來游去,其中兀自有數尾紅鯉魚,分外醒目。

    蘇公忽然記起那方硯台,急忙召喚蘇仁過來。蘇公要了硯台,蹲下身來。孟震詫異不解,詢問緣故。蘇公低聲相告,孟震驚訝道:“仵作驗屍之時,怎的未曾聽他提起?”蘇公淡然笑道:“那仵作來之前,我便已經將硯台藏了。”

    孟震一愣,疑惑道:“蘇兄為何要瞞過仵作?”蘇公道:“但凡白骨案,時日久遠,線索有如大海撈針,甚難斷案。與骸骨相關者,都是緊要物證。此案最關鍵之物,或就是這方硯台。”孟震點點頭,道:“既是關鍵證物,蘇兄為何私藏,而不告知徐、舒二位大人?”

    蘇公淡然笑道:“殺人害命,掘坑埋屍,這等陰謀之事,兇手行事時必然小心謹慎。今日,那崩塌露骸之處,挨著道旁,白日人來人往,甚是不便。蘇某猜想,那兇手定是白日殺人,夜間偷偷掩埋屍首。如此推想,那兇手居住並不甚遠。”孟震望著蘇公,微微點頭。

    ☆、第二章 書生苦信書(2)

    蘇公又道:“那兇手可能就是田家莊或周圍莊鎮人,他思量埋屍之處,不可太近,又不可太遠,如此容易負屍前行,又便於趕回來;掩屍之地,地形又當是他所熟悉的。今日白骨暴露,必然驚動四方,那時刻人多眼雜,若貿然示出硯台,恐走漏風聲被那兇手聞得,故而藏匿了起來。”孟震連連點頭,驚訝嘆道:“蘇兄端的小心謹慎。”

    蘇仁忍不住插言問道:“那兇手為何忽略了這方硯台?莫不是他有意放置其中,意圖嫁禍他人?”孟震聞聽,不由一愣,思忖道:“不無這般可能。”蘇公望著手中硯台,道:“這方硯台可能是兇器,也可能不是兇器。若是兇器,兇手從何處拿來?這硯台的主人是何許人?若不是兇器,為何與骸骨同在?其一,可能是死者之物,隨身帶來,故而兇手並未留意;其二,如蘇仁所言,可能是兇手有意為之,意圖嫁禍他人。但他要嫁禍何人呢?但凡意圖嫁禍他人者,必有意留下線索,讓人察覺,而不會隨屍體同埋,若非今日暴雨,此骸骨或許數十年甚至百年不見天日,如此嫁禍他人又有何用處?”

    孟震眯著眼睛,思索道:“蘇兄所言也有道理。尋常兇手隱秘埋屍,又怎會思量嫁禍他人。若如此,只能說此人狡猾至極。”蘇仁低聲道:“若兇手真的有這般狡猾,又將如何?”蘇公端詳著那方硯台,喃喃道:“無論如何,我等當先查明這硯台的主人。”孟震瞥望了硯台一眼,苦笑一聲,道:“這硯台甚是尋常,蘇兄又如何查起?”

    蘇公翻轉硯台,道:“硯台是文房磨墨、貯墨和掭筆所用,其源可追溯至三皇五帝之時,後歷經春秋戰國、秦漢隋唐,到得如今我大宋,硯台日益講究精緻,最著名者莫過於端、歙、洮、澄泥四大硯,此外因石質之不同,又有數十種甚至上百種石硯。但凡佳品,石質堅韌,紋路細膩,色彩沉著,吸水透水較弱,溶墨甚好,又易於清洗,不傷筆毫。我等寫字之人若要得一方好硯,真可謂千金易得,一硯難求。東坡也有藏硯的癖好,前後經手數十餘方佳硯,其中多半贈送他人,餘下者遺失烏台,甚是可惜。此硯雖然堅硬,但石質平平,製作也非常粗糙,遮莫二十文錢便可買得。”孟震聞聽,無奈的搖搖頭,道:“這等硯台,比比皆是。蘇兄僅憑此方硯台,若要查出主人,無異於東海尋針一般。”

    蘇公點點頭,輕輕嘆息一聲,蹲下身來,一手掬得少許清水,澆到硯池中,而後輕輕撫摩。不多時,硯池中泛出墨色。蘇公傾了墨水,索性將硯台浸入水中,隨手扯了一把水草,擦洗起來。待洗得乾淨後,可見硯石紋理,翻轉過來一看,蘇公忍不住驚喜道:“這硯背上有字!”

    孟震急忙湊過頭來看,卻見得硯台底部刻有一些字,字跡依稀可辨,是“桂折一枝,傳圭襲組”八個楷體字,左下角殘缺,但依然保留有“焦明”二字,只是較前八字小了許多。孟震道:“桂折一枝,傳圭襲組。是喻指科舉高中,取得功名。如此推想,這硯台主人是個寒酸秀才,一意苦讀,只求他日能金榜題名,故而在硯台上刻下硯銘,勉勵自己。”

    蘇仁疑惑道:“眾多制硯人在造硯之時,也在硯側、硯背、硯蓋上刻有硯銘,銘文多是雅致的詩句,或是警句。當賣主擺出數方相同的硯台,買主必定選買鐫刻有自己喜好詩文的硯台。”孟震吃驚的望著蘇仁,連連點頭,笑道:“你這話甚是,我竟沒有想到。如此說來,這字可能不是硯台主人所鐫刻,而是制硯人早先便已刻好了的。”蘇仁點頭道:“這‘焦明’二字或是制硯人名號。”孟震不由嘆道:“這硯台甚是尋常,便是尋得制硯人,他製作並賣出去的硯台不下千百,又怎的記得這方硯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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