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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潑皮之死(4)
蘇公一震,忽問道:“你家六公子胸間可有一處銅錢大小的黑斑?”老家人聞聽,把眼來望蘇公,甚是驚詫,道:“你怎生知曉?”蘇公嘆道:“原來如此。”王五疑惑不解,道:“大人怎知他胸前黑斑?”那老家人聞聽王五喚“大人”,又見藍恬公差打扮,不覺驚道:“莫非六公子又惹禍事不成?”
老家人話語未落,卻聽得門後有人道:“劉安,門外何人?”老家人急忙回身,自門後閃出一人,約莫六十開外,身肥體胖,似笑非笑,雙目狡黠,正是劉府主家劉招財劉老員外。劉招財見得蘇公,不覺一驚,道:“原來是蘇大人?”蘇公一愣,細細一看,方才辨認出來。原來,這劉招財本是杭州城的一個奸商,當年因愚弄百姓、欺詐錢財,被人告發,正是蘇公坐堂,問明情形,遂嚴懲之。自此老實經商,不敢搗鬼。待蘇公離任,劉招財又日益囂張,極力巴結地方官吏,大肆欺詐錢財。今已年過六十,家業便傳與大兒子掌管。
蘇公笑道:“蘇某道是哪家府第?卻原來是劉大掌柜府上。多年不見,劉大掌柜益發富態了。”劉招財陰笑兩聲,道:“若非蘇大人關照,劉某豈有今日?”蘇公道:“非是蘇某關照,實是劉大掌柜平日積善行德,廣施善事之故。如此功德無量,蔭福子孫,可喜可賀。”劉招財洋洋自得,道:“莫非今日蘇大人又重回杭州任職?”蘇公道:“非也非也。蘇某受杭州知州王大人之邀,重遊西湖,偶經此處。”劉招財乾笑兩聲,道:“原來如此,劉某隻道蘇大人又要降禍杭州了。”
蘇公淡然一笑,道:“非是蘇某降禍,實是劉府降禍了。”劉招財冷笑道:“卻不知劉府降的甚禍?”蘇公道:“昨日西湖之畔,發現一具屍首,死屍胸前有一銅錢般大小的黑斑。”劉招財聞聽,大驚失色,道:“此話當真?”蘇公冷笑。藍恬道:“那屍首已面目全非,難以辨認,胸前確有一黑斑,如銅錢大小。屍首現在義莊停放,官府已張貼了認屍告示。”劉招財面色如紙,急急召喚五六名家人,匆匆往義莊奔去。蘇公低聲囑咐藍恬,藍恬自隨往義莊去了。
蘇公嘆息兩聲,問那王五道:“除卻你與那胡壽兒外,劉六可另有其他朋黨?”王五思索片刻,道:“另有一個勾欄粉頭,喚作江清月,便在那西子閣香院,與劉六甚是要好。”蘇公聞聽,心中一動,或許這江清月省得些事兒?不如前往探問個究竟。那王五唯恐惹禍上身,急欲告退。蘇公道:“你回得家中且細細回想,但有異狀,當速來官府稟告。”王五唯喏,而後自去了。
蘇公二人打探西子閣去向,經一街坊指引前方,行不多遠,果見得西子閣樓角。二人來得西子閣,入得香院,早有四五名粉頭擁上前來,個個花枝招展、媚態百出。蘇公不加理會,早有鴇母上前來問,道:“卻不知這位客爺相中了哪位姑娘?”蘇公笑道:“那江清月小姐可在?”鴇母滿面堆笑,道:“原來是他,客爺來得甚巧,且隨老身去。”蘇公、蘇仁隨那鴇母入得庭院,至一廂房門前,那鴇母叫喚兩聲,房中有女子應答。那鴇母卻不開門,伸手討要銀兩。蘇仁與他一錠銀子,那鴇母接過銀子,眉開眼笑,開了門,衝著房內道:“清月,客人來了。”
蘇公入得廂房,卻見得一名妖媚女子正對鏡梳妝。那粉頭見得蘇公,嫵媚一笑,道:“老爺卻是頭一遭來。”蘇公笑道:“你怎的省得?”那粉頭道:“小女子在此四五年,不曾見過老爺,故而知曉。想必老爺非杭州人氏吧。”
蘇公笑道:“正是,老夫乃是個蜀商,多來往蜀中湖州間,此番初來杭州,聞得西子閣乃是杭州第一好去處,故慕名前來。卻不知小姐姓甚名何?怎生稱謂?”那粉頭笑道:“小女子喚作清月。”蘇公故作驚訝,道:“莫非是江清月?”那粉頭詫異,道:“老爺何以知曉小女子名姓?”蘇公道:“老夫初來杭州,便結交得一位朋友,喚作劉六,他曾言及你。”那粉頭笑道:“原來是他。”蘇公道:“劉公子可是姑娘常客?”那粉頭一愣,笑道:“那劉六本是風流公子,朝三暮四,多日不曾見他來,想必另有新歡,忘卻了奴家。”蘇公笑道:“清月姑娘可知他常與何人來往?”那粉頭道:“皆是些公子潑皮。”
蘇公摸出些散碎銀子,置於桌上,又問道:“皆是些甚麼人?”那粉頭思忖道:“有一胡壽兒,是個偷兒;前些時日又交好了宋賢之宋公子,有如蠅蟲腐肉,來往頗為密切。”蘇公疑道:“這宋賢之公子是何許人?”那粉頭笑道:“老爺果然是外鄉人,兀自不知這宋賢之是杭州府宋大人的公子。”蘇公暗自一驚,道:“卻不知是哪位宋大人?”那粉頭笑道:“杭州府只有一位宋大人,便是宋盛宋大人。”蘇公詫異不已:莫非此事與宋盛相干?蘇公又問些閒話,那江清月一一回答。
蘇公謝過江清月,會合了蘇仁,出了西子閣香院。主僕二人細細辨析,其中頗多疑點,難以分理。胡壽兒、劉六不過市井閒漢,何故無端喪命?其中必有蹊蹺。且尋那宋賢之問個究竟,或有發現。蘇公二人商定,欲往宋府打探。前行不遠,蘇公隱隱間覺得後身有人跟隨,藉機乜斜偷窺,卻見得身後一人,手扶朽拐杖,破衣襤褸,披頭散髮,卻是一個瘋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