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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宋代科舉基本沿襲唐制,進士科考帖經、墨義和詩賦。王安石任參知政事後,對科考進行改革,取消詩賦、帖經、墨義,專以經義、論、策取士。熙寧八年,宋神宗下令廢除詩賦、貼經、墨義取士,頒發王安石《三經新義》,以論、策取士。並把《詩經》《周禮》等稱為大經,《論語》《孟子》稱為兼經,定為應考士子必讀書,規定進士考試為四場:一場考大經,二場考兼經,三場考論,最後一場考策。殿試僅考策,限千字以上。王安石的科考改革,遭到蘇軾等人反對。後隨著朝廷政治鬥爭的變化,《三經新義》被取消,科舉考試,或考詩賦,或考經義,或兼而有之,變換不定。
徐君猷拿起《周禮》,哈哈笑道:“見得此書,不由令君猷想起少年趕考之時,意氣風發卻又懵懂無知。轉眼之間,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蘇公聽得此言,頗有同感,拿起《韻法必備》,笑道:“進士以聲韻為務,縱然無趣,卻由不得你不學。”笑罷,又嘆息兩聲,搖搖頭。翻開扉頁,蘇公不由吃了一驚,竟似醒了四五分酒,瞪著眼睛,口中喃喃。
蘇仁好奇,探頭望去,卻見那書紙上寫著“焦明月”三個行草體字,顯然是這書的主人。蘇公霍然站起身來,放下《韻法必備》,又看那《詩賦大全》,兩卷《詩賦大全》書內也寫著“焦明月”,又看其他書籍,都是如此。最後拿起那捲《詩經》,不由哈哈笑道:“好一卷《詩經》,竟是二嶺齋坊刻!”徐君猷聞聽,急忙低下頭來看,果然見得封面上有“二嶺齋”印記。
蘇公隨意翻閱起來,這二嶺齋坊刻《詩經》,錯字甚多,幾乎每頁字句旁多有更改之處,譬如那《國風?鄭風?東門之墠》的“墠”字,竟然刻成了“蟬”字;又如《周南?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句竟刻成了“桃之天天,火勺其華”。凡此等等,不勝枚舉。蘇公苦笑一聲,不由想起了葉來風,便是因書卷上一字之差改變了人生前程。徐君猷見得,追問道:“蘇兄何故發笑?”蘇公將《詩經》遞與徐君猷,道:“且看這二嶺齋坊刻,顛甲倒由,重紕貤繆,錯誤百出。也難為這焦明月了,他竟逐字逐句,一一更改過來;其中又有註解、評點。”徐君猷看罷,也笑了起來,道:“想必是二嶺齋早期坊刻,後來刻印書籍,似沒有這多謬誤了。”
☆、第二章 書生苦信書(5)
蘇公翻開扉頁,《詩經》上沒有署“焦明月”,卻用墨汁畫著一柄斧頭,斧刃破裂殘缺,斧身數條花紋,不由詫異,皺眉思忖,猛然一拍桌子,叫道:“端的怪哉。”眾人看著蘇公,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便是那趴在桌邊的孟震也醒了過來,愣愣的望著蘇公,疑惑不解道:“蘇兄何故如此一驚一咋?”
蘇公指著眾書卷上“焦明月”三字,淡然道:“孟大人不覺得這名字似曾在哪裡見過嗎?”孟震一愣,湊過頭來看,喃喃道:“焦明月?焦明月?確似在哪裡見過。焦明……?哦,我明白了,便是那方硯台的背面!”徐君猷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孟震又皺起眉頭,思索道:“可那方硯台刻的是焦明,而不是焦明月?”
蘇公喝了一口濃茶,淡然一笑,道:“那硯台缺了一角,正巧在‘明’字之後,或許那殘缺的一角上正巧有個‘月’字。”孟震眨著眼睛,笑道:“蘇兄不過是推測罷了。或許有,也或許沒有,或許只是巧合。”蘇公點點頭,笑道:“焦姓者,不比趙李張劉王等大姓,這姓較少,今同姓又同一字者,少之又少,而同為書生秀才的更甚。此中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徐君猷端起茶杯,飲了一大口茶,又拍了拍額頭,道:“蘇兄之意,這焦明月便是殺人兇手,兇器便是他這方硯台。”馬踏月疑惑道:“這廝明為書生,實則是個竊賊。今日膽大妄為,竟潛到府衙中來了。”徐君猷憤憤道:“明日一早便著人緝拿這廝。”
蘇公翻著書卷,幽然嘆息一聲,道:“大人不必著人緝拿他了。”徐君猷一愣,問道:“蘇兄這話是何意?”蘇公放下書卷,嘆息道:“只因他已經死了。”眾人甚為驚訝,馬踏月追問道:“蘇大人怎知他已經死了?”蘇公嘆道:“雨後衝出來的那具白骨便是焦明月!”眾人不解,徐君猷忍不住問道:“你據何判斷那具白骨便是焦明月?”
蘇公嘆息道:“徐大人、馬將軍,你二人果真想不起來了?”馬踏月一愣,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滿臉疑惑,來望馬踏月。二人如墜雲霧,不知蘇公何出此言。蘇公嘆道:“二位端的是貴人多忘事!明明到過焦明月家,今日卻這般懵懂。”
徐君猷眼巴巴望著蘇公,馬踏月更是莫名其妙,摸門不著。徐君猷忽然笑道:“蘇兄今夜定是喝多了酒,說起胡話來了。這焦明月者,徐某可謂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又何嘗到過他的家裡?蘇兄今夜醉得這般,恁的可笑。”馬踏月在一邊淡然而笑。
蘇公將茶水倒在手掌心中,敷在額頭之上,又濕了左右臉頰,呵呵笑道:“端的是喝多了。”徐君猷哈哈笑道:“蘇兄何不借著今夜酒興,賦一首千古絕句?徐某最為欣賞蘇兄那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遙聞仙人語,明月明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