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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苦笑一聲,道:“顏爺如此奉承蘇某。”顏未連連搖頭,道:“蘇大人乃當世名士,名震天下,憑藉著蘇大人的名聲,這佳佳姑娘便占了五分先機。加之,這佳佳姑娘與主評之一石昶水交情甚厚,這又占了五分先機,如此焉能不奪頭魁?”蘇公苦笑道:“顏爺這番言語,倒令蘇某想起諸多選撥之事,名為擇賢選能,實則任人唯親,不要你那學識才能,不要你那品行道德,要的只是你那錢財與干係。卻不曾想,這瓦市勾欄的評花榜,也不免落入窠臼之中,端的是世風日下呀。”
徐君猷幽然笑道:“可惜蘇兄聰明一世,不想也被那石昶水一番花言巧語所矇騙。”蘇公幽然嘆息一聲。徐君猷又道:“那日,石昶水分明是為了蘇兄詩詞而來,卻假模假樣拿出一張胭脂箋,胡亂畫著物什,有意迷惑蘇兄。”蘇公苦笑一聲,道:“徐大人以為,那胭脂箋是石昶水自己所畫,想以此掩蓋索要詩詞的真正用意?”
徐君猷點頭道:“石昶水與你素不相識,毫無交情可言,若冒失前來,索要你的詩詞,恐怕被你拒絕,如此豈非失卻臉面,好生羞愧?他打探得蘇兄善斷疑案,便編造了一個胭脂箋的奇異怪事,胡亂寫著銀子與利刃,意圖引起你的興致,從而掩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蘇公捋須笑道:“徐大人這番推想,也有幾分道理。只可惜徐大人忽略了一樁事。”徐君猷一愣,問道:“甚麼事?”蘇公笑道:“石昶水是邀郭遘同來,郭遘與他有些交情,蘇某雖不識得石昶水,但看在好友郭遘的情面上,蘇某也不便拒絕,他又何必故弄玄虛呢?”徐君猷一愣,啞然無語。
蘇公捋須笑道:“何況,蘇某竟意外間見著了這淺青色的胭脂箋。”徐君猷一愣,追問道:“你在哪裡見得?”蘇公低聲道:“五湖茶館。”徐君猷疑惑道:“五湖茶館要這胭脂箋做甚麼?”蘇公低聲道:“乃是下注的憑據。”徐君猷聞聽,不由皺起了眉頭。
一路言語,四人到得阿誰街,那街中觀者如市,好生熱鬧。那玉壺冰閣樓一段,早已擠得水泄不通,不時傳來歡呼叫喊聲,宛如春雷。徐君猷、蘇公往那七步香酒肆而去,街巷兩邊生意依然興隆,到得酒肆門前,有夥計笑臉相迎:“諸位可曾事先訂了桌位?”顏未一愣,搖了搖頭。那夥計笑道:“諸位客官若沒有事先訂得桌位,煩勞先在一旁等候。”
蘇公嘿嘿笑道:“你這酒肆好生有趣,喝碗酒卻要事先預定桌位。”那夥計笑道:“客官休怪,無奈這幾天生意好得嚇人。”蘇公笑道:“如此說來,你家掌柜要加你等的月錢了。”那夥計連連搖頭,低聲憤憤道:“客官休說加月錢的事了,我等夥計累得腰酸腿疼,只求能早些打烊,快些上床,多躺得一時半刻便知足了。想加月錢,夢中去吧。”蘇公連連點頭,笑道:“小二哥說的是,錢賺得再多,也是你家戚掌柜的。敢問小二哥,你可識得林仝這廝?”那夥計點點頭,問道:“客官何故問起他?”
蘇公笑道:“我與他有些遠親,前幾日曾到林家莊他家中,他老娘說他多日不曾回去了,故而順便問問。”那夥計點頭,道:“昨日我曾見著他,今日不曾見他。”蘇公問道:“卻不知他與你酒肆哪位要好?我想囑咐些小事。”那夥計笑道:“他與我家掌柜頗有往來。”蘇公點頭,問道:“卻不知戚掌柜此刻可在店鋪中?”那夥計笑道:“我家掌柜此刻尚未起床呢。”
蘇公一愣,疑惑道:“早已過了巳時,他怎的還未起床?他平日裡可是這般?”那夥計一愣,搖搖頭,道:“平日裡,他卯時就起床了。今日不知怎的,沒有見他起來,待到辰時吃飯了,我去後院廂房喚他,敲了多時門,也沒見他吱聲,想是昨日太累,睡得又晚,便任他睡去。他不在這酒堂中,我等夥計也舒坦些個,免得他罵這個罵那個。”
☆、第四章 七步香(2)
蘇公皺著眉頭,問道:“敢問戚掌柜可是獨居一室?渾家何在?”那夥計笑道:“他二人自是同睡一室,只是此刻都沒有起來。”蘇公瞥眼望了徐君猷、顏未,喃喃道:“端的奇怪。”徐君猷皺著眉頭,使個眼色與顏未,顏未會意,道:“且引我等去後院喚你家掌柜。”那夥計連連搖頭,道:“為何喚他?任他睡去,我等耳根圖個清靜。”顏未摸出捕頭腰牌,道:“我等有事想詢問你家戚掌柜,煩勞小二哥引我等往後院,敲門叫喚由我來便是。”
那夥計後悔多嘴,無奈何,只得引徐君猷等人往後院,經過一段迴廊,來到後院廂房,那夥計在東廂房一室前立住,指了指窗格。蘇公上前,推了推兩扇廂房門,兀自緊緊的,又示意蘇仁推那兩邊窗格,兩邊窗格閉合嚴實。顏未忽然舉起拳頭,狠狠捶那房門。把一旁的夥計唬了一跳,急道:“差爺手且輕些個。”顏未不理,兀自狠捶了一番,然而廂房內悄然無聲。
蘇公破了窗紙,湊眼上前,窺視房內,一張方桌,數把座椅。那夥計見得,忙道:“我家掌柜爺睡在內室,若要望見,須到廂房後面的窗格去。”蘇公回過頭來,道:“顏爺,且到廂房後面看個究竟。”顏未點頭,繞過屋廊,轉到廂房側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