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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虎詫異道:“甚麼情由?”掌柜道:“客爺有所不知,那些遠來僧人雖言是佛家之人,卻不曾脫得凡塵,心中尚有貪慾。此店雖言稱五十兩銀子,若真欲買下,可討還去二十兩銀子,只需三十兩便請得佛祖,回得寺院,卻報知買價五十兩,其餘二十兩則盡入私囊也。”趙虎奇道:“竟有這般事情?此等人怎的能作佛門弟子?豈非褻瀆佛祖菩薩?”那掌柜笑道:“客爺之言差矣。常言道:錢可役鬼,亦可通神。天下善惡,佛祖菩薩無有不知,無有不曉,此等事情豈有不知之理?只因佛祖菩薩受其香火、得其供奉,故不言也。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趙虎聞聽,故作驚慌道:“掌柜切毋再言,若佛祖菩薩知之,降罪下來,怎生是好?”那掌柜笑道:“我家供奉三清,那佛祖菩薩算得甚麼?”正言語間,那掌柜忽指前街,道:“你二位且來看,又有和尚來買佛尊了。咦,這些和尚似曾見過?卻不是前幾日來的那些和尚?”趙虎、李龍急忙出得店鋪來看,果見四個和尚駕得兩輛馬車,到得劉氏店鋪前止馬下車,四個和尚齊入店中。約莫一盞茶工夫,卻見一個和尚出來,其後有三四名夥計,抬著一件物什,用黃綾覆之,觀其形,確是佛祖像。趙虎眼尖,瞧見那武姓家奴便在眾夥計之中。
如此四趟,眾夥計將四座佛尊搬上馬車。又一盞茶工夫,四個和尚方才出來,個個酒足肉飽,駕得兩輛馬車,揚鞭而去。趙虎忙問:“掌柜,方才你道這些和尚前幾日來過?”那掌柜道:“正是,其中那一胖和尚,面頰上有一銅錢大黑斑,甚是醒目,故此記得。”李龍道:“約莫幾日?”那掌柜思忖道:“似五六日前。”趙虎道:“亦是來請佛尊?”那掌柜然之,道:“前番也買了四五尊。”
李龍、趙虎謝過那掌柜,急忙跟隨馬車而去。那馬車行得頗為緩慢,眾和尚亦不曾察覺。到得城門,守門軍兵攔下盤查,隨後放之出城。李龍、趙虎出得城門,不多時,那馬車便到得龍溪江畔,江埠之中,有南來北往商舟客船,又有漁舟花船,人聲鼎沸,甚是熱鬧。眾和尚到得一家客棧前,早有人上得前來,扯住韁繩,眾和尚下得馬車,與那人言語,那人吆喝一聲,自客棧中出來四五人,自馬車內搬下一座佛尊,徑直抬至江邊,上得一船,移至艙中。不多時,四座佛尊皆被搬至船艙中。
一個和尚上得船後,艄公便松去繩索,撐船起程。其餘三個和尚卻入得客棧,不再現身。李龍、趙虎看得清楚,甚是疑惑。趙虎道:“其中必有蹊蹺。”李龍道:“道是佛家弟子,卻是一乾花和尚。去一留三,不知為何?”趙虎道:“方才那木屐鋪掌柜言及,他等前幾日請得佛尊,今日怎的又來?莫非他等假佛家弟子之名,暗中做那佛尊買賣,販賣給四方寺廟,牟取其利?”李龍嘆道:“真可謂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出家人亦難避名利?”二人你言我語,感嘆不已。
回得府衙,李龍、趙虎來見蘇公,將所見所聞細細相告。蘇公聞聽,驚訝不已,思忖道:“你二人可曾細細察看那佛尊?”李龍、趙虎點頭。蘇公道:“那佛尊與尋常佛尊有何異同?”李龍回想道:“較尋常佛尊精巧。”蘇公道;“其色可有異樣?”趙虎疑道:“其上覆有黃綾,不曾見得。”蘇公一愣,道:“既如此,李爺怎言其精巧?”李龍道:“我等在店鋪中見得,故而知曉。”
蘇公反問道:“你怎知店鋪中佛尊與那黃綾所覆之佛尊一般?”李龍語塞,趙虎忽驚道:“原來那木屐店掌柜言其製作平平,我只當是他心存嫉妒,如此想來,那精巧佛尊不過是擺在店中裝樣罷了,誑人來買,實則是粗糙佛尊,以次充好,騙取錢財。”蘇公思忖道:“此中蹊蹺非在銀兩之高下,乃在那佛尊本身。”
李龍不解,道:“那佛尊有何蹊蹺?”蘇公道:“此正是事之要害。若知之,則懸疑可解。”趙虎道:“依大人推斷,那佛尊究竟有何蹊蹺?”蘇公道:“目今情形,尚不可言之過早。細細想來,那劉氏店鋪暗藏齷齪,甚是費解。李爺,你引幾名得力差役再去查探一番。”李龍道:“只趙虎兄弟與我二人足矣。”蘇公道:“我欲往雙龍山一遭,查探朱山月一案,趙爺可隨我同往。”又令李龍另差人暗中監視朱府、許府。
☆、第五章 真君咒語(1)
翌晨,蘇公與蘇仁、趙虎早早出得東城門,騎得三匹快馬,徑直往東而去。清晨時分,寒氣襲人,蘇公直覺渾身冰涼,手足麻木。蘇仁、趙虎見狀,勒馬慢行。蘇公下得馬來,跺足搓手,趙虎於懷中摸出一壺酒來,與蘇公飲上幾口,方才止得寒氣。沿江而行,卻見江面之上,漁人搖櫓駕舟,撒網捕魚。蘇公望見,頓感悽然。
一路無話。趙虎在前引路,忽指前方一山,道:“那山下便是烏程會館。”不多時,三人到得會館。卻見路旁有房舍店鋪,上前一看,一家酒肆,三四張桌,五六個食客,店前蒸著一籠包子;又有一家簡陋客棧,一面舊幡上,寫著四字:龍溪客棧。又有一家肉攤,一個屠夫,一副肉案,兩片豬肉。蘇公下得馬來,尋得一株老樹,系住韁索,徑直往那酒肆而去。那店小二早已迎上前來,道:“三位客官請裡面坐。”蘇公入得酒肆,尋得一桌邊坐下。蘇仁依下首坐了。趙虎令店小二上得肉包十個、小菜兩碟。蘇公拈得一個肉包,咬得一口,細細一品,甚是乏味,與京師肉包相比,相差甚遠。蘇公將就吃得一個,便無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