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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坡下有一處茅舍,約莫三間,茅舍前有一土坪,坪之四周栽種菊花,那粲粲秋菊,繁英似錦,分外醒目。蘇公遠遠望見,不由心動,遂下坡往那茅舍而去。徐君猷等見得,亦追隨而去。近得土坪菊花前,蘇公細看那菊花,暗自感嘆:黃花晚節,菊花有信。徐君猷望得那朵朵菊花,甚是歡喜,嘆道:“不想鄉野之下竟有這等好看菊花,恁的喜人!”蘇公細看那菊莖葉花瓣,笑道:“此菊喚做千葉,其香悠然長遠,雖非極品,卻也是上等佳品,少有人種養。”徐君猷驚詫道:“不想蘇兄竟通菊道?”
蘇公一愣,笑道:“何謂菊道?不過是識得些許而已。”馬踏月奇道:“不知這菊花有幾多?”蘇公捋須笑道:“蘇某往來州府甚多,前後共見得菊品約莫四十餘種,其中不乏絕世極品,普天之下,亦不過幾株而已。”徐君猷驚詫不已,似有所思,道:“但有空閒之日,徐某請教蘇兄,若著得一本《菊譜》來,流傳後世,亦是幸事。”蘇公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蘇某定然奉陪。”
徐、蘇二人言語多時,可惜未能如願,終成憾事。後彭城人劉蒙著得一本《菊譜》,共記載菊花三十五種,此千葉一品未見記載。劉蒙敘遺道:“余聞有麝香菊者,黃花,千葉,以香得名。……嘗訪於好事,求於園圃,既未之見。”(見宋?劉蒙《劉氏菊譜》)
蘇公看罷菊花,不由思忖起種花之人,望那茅舍,但見木門半開,未見有人。那土坪之外置著兩隻大竹簸箕,其內晾曬著一些枝葉,不知是何物。蘇公好奇,遂近得前去,不由一愣。正詫異間,自那茅舍內出來一男子,約莫三十左右,望見四人,不免驚詫,詢問道:“你等何人?”蘇公急忙回過身去,徐君猷笑道:“我等乃是過路之人,望見這般菊花,不由心動,前來觀賞。”那男子笑道:“原來如此。諸位若是喜好,便摘取些去。”徐君猷連連擺手,笑道:“斷然不可。”蘇公上前問道:“敢問小哥,此花是何人栽種?”那男子忙道:“乃是家父。家父素好菊花。”蘇公道:“此菊可是千葉?”那男子聞聽,驚詫道:“這位員外竟識得千葉菊?”
正言語間,忽聞得茅舍內一陣咳嗽聲,那男子聞聽得,急轉身入得屋內,多時不見出來。蘇公好奇,近得門旁,探頭張望,卻見得屋內甚是簡陋,家什破舊,內室床上躺著一個老翁,那男子立在床頭,一手端著碗,一手用勺與那老翁餵著甚麼。徐君猷望見,輕身嘆息,遂拉扯蘇公離去。臨行之際,蘇公順手自那竹簸箕內抓得少許枝葉,納入袖內。
☆、第三章 半隨園(1)
待到徐溜引顏未等人趕到木未鎮,與徐君猷四人會合,徑直奔往那半隨園。到得半隨園外,蘇仁復又上前扣門環,但聞得一陣犬吠,那廂顏未早拔出刀來。不多時,那門開啟,一廝正欲探頭張望,早被顏未一把推開。那廝始料未及,被門扇擠得倒退兩步,跌倒在地,不由震怒,爬將起來,破口大罵:“叵耐你這廝,瞎了狗……”但見得顏未身著差官服,手提腰刀,那廝頓時閉上嘴來,硬生生將話兒咽下,吱唔道:“敢問差爺何干?”那廂一條惡狗撲將上來,顏未眼急手快,一刀劈去,那狗“嗚呀”一聲慘叫,當即斃命。
開門那廝見勢不妙,正待轉身逃去,顏未早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廝,惡道:“休走。”那廂馬踏月過來,問道:“白飛雪白老爺可在?”那廝甚是驚恐,結結巴巴,只道老爺不在。馬踏月追問那廝,那廝道老爺早已回鄂州去了。馬踏月問道:“園中何人管事?”那廝吱唔道:“乃是白渡白管家。”馬踏月問道:“那白渡何在?”那廝吱唔道:“便在前堂飲酒。”馬踏月道:“速引我等前去。”那廝哪敢不從。
徐君猷令兩名公差把守園門,顏未引三人往後院,守住後門,其餘人等沖入園中。開門那廝頭前引路,至前堂,但聞得堂內有男女歡笑聲。馬踏月低聲詢問開門那廝,那廝指著堂內,連連點頭。馬踏月推開堂門,沖將進去。但見得堂內四人,兩個男子,各自摟抱一名女子,正飲酒吃肉,猛然見得有人闖入,一人勃然大怒,擲了手中酒杯,罵道:“甚麼醃髒鳥人,如此莽撞?”蘇仁看去,正是先前開門那漢子,遂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那漢子猛然醒悟,揮拳便打,豈料蘇仁身快,反手一拉,伸腳一絆,那漢子迎面撲倒在地。蘇仁反身一腳,踩住其背。另一廝勃然大怒,揮拳撲來,早被馬踏月一拳擊倒。兩名女子驚恐不已,畏縮一團,哪裡敢動。
蘇仁問道:“你這廝便是白渡?”那漢子動彈不得,口中叫道:“爺爺便是,你等何人,敢擅自闖入?”蘇仁冷笑一聲,早抓住那廝左手,將拇指玉指環脫下,遞與蘇公。蘇公接過細看,果是珍貴希罕之物。蘇公問道:“白管家,此指環是何人之物?”那白渡臉部貼著地,斜眼望蘇公,不知來頭,氣惱不答。蘇公見得,冷笑道:“莫不是死人之物吧。”那白渡聞聽,驚詫不已,忙道:“乃是白某物什。”蘇公冷笑道:“白管家乃是半隨園管事,定然知曉後院山林之中有一具屍首吧。”那白渡驚恐,急道:“甚麼屍首?我卻不知。”蘇公冷笑道:“待我等前去,與你辨認一番如何?”遂令蘇仁將其押起,趕往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