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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千問道:“那箱既不常開啟,他盜得金子,可僥倖避過些時日。為何反開著箱子,令羊儀怙瞧見?”蘇公道:“羊幸言此舉,一者盜金,二者加重羊儀怙疑心,令他無端猜疑家丁家僕家眷,致使羊府雞犬不寧。待他見得本府開啟密道,只當盜賊是羊修璁、七娘;待楊氏兄弟卷錢潛逃,又疑心盜賊是他二人,始終不曾疑心羊幸言。如此可謂真真假假、撲朔迷離。”

    “待羊儀怙問罪被囚,羊幸言見時機已到,便趁夜黑人靜之時,縱火焚燒開泰綢莊庫房。那夜火起,本府亦曾趕到,曾見他立於羊修竹身後,似有傷悲之色。他人只道其悲綢莊毀於大火,實則哀哀父母也。”

    “次日,羊幸言入得牢城營。羊儀怙只道他來探望自己,甚為高興,卻不曾想開泰綢莊一夜之間化成廢墟,凡此種種事端皆是羊幸言暗中指使。待羊幸言道出舊仇,羊儀怙方才明白,遂火氣攻心,吐血而亡。”

    “陰謀已成,羊幸言、劉四郎遂喬裝改扮,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本府閱得其信,亦感嘆不已。遂翻閱陳年案卷,尋得夏備弒主一案卷宗,知曉其中原委。次日,本府尋得廣盛莊遺址,二十多年過去,早已物非人亦非了。幸虧卷宗中有左鄰右舍姓名,沿街尋訪,有五六名老者依稀憶得此事,皆道禹操守乃好人也。本府詢問其墳何在?一位好心的老者引本府出南城門十里,上得亂墳崗,細細辨認禹操守夫婦墓冢。待他尋得時,卻見墓冢蒿草已除,墳頭添鋪新土,墳前尚有紙錢香燭焚燒跡象,他大為驚訝,道:莫非其尚有後乎?本府察勘四下,認定羊幸言已離去多日了。”  

    眾人皆嗟嘆不已。趙虎嘆道:“羊幸言若非此計,又怎能斗得過財大勢大的羊儀怙?此計可謂絕妙至極。”蘇公嘆道:“羊儀怙作惡多端,終遭其報。羊幸言,錯也錯也,當稱禹丕顯,其身世亦尤可憐。此強而強之〈見作者注〉之計,雖然絕妙,卻亦為害非淺。單言開泰綢莊所毀綾羅綢緞,卻不知是多少吳越蠶婦之血汗?”眾人皆默然無語。

    蘇公推開窗格,遙望長空,無月無星,只覺夜風拂面,寒氣襲人……

    本卷完,請看第五卷《密室之謎》

    《絲綢陰謀》後註:

    1、“報仇”二字繁體為“報讎”。

    2、“強而強之”語出自《戰國策》,《燕策二》之《客謂燕王曰》篇中道:“因其強而強之,乃可折也;因其廣而廣之,乃可缺也”。強而強之是中國兵法中非常絕妙的一條計謀,它假裝順從對手之意,將其引向極端從而招致失敗。李炳彥、孫兢在《縱橫捭闔》一書中寫道:“任何事物若走向極端,必然會向相反的方向轉化。在競爭的激流中,‘冒尖戶’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因此,在‘伐交’中,學會‘借勢’,因勢利導,誘使強者去逞強,把急於向外擴張的對手引到矛盾的聚焦點,使其由強變弱,由盛變衰,是策略家所應把握的重要思想。”  

    ☆、第一章 水井浮屍(1)

    “蓋嘗試論之:天下之勢,譬如一身。王公貴人所以養其身者,豈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於多疾。至於農夫小民,終歲勤苦而未嘗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風雨霜露寒暑之變,此疾之所由生也。農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窮冬暴露。其筋骸之所沖犯,肌膚之所浸漬,輕霜露而狎風雨,是故寒暑不能為之毒。今王公貴人處於重屋之下,出則乘輿,風則襲裘,雨則御蓋,凡所以慮患之具莫不備至;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小不如意,則寒暑入之矣。是故善養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勞,步趨動作,使其四體狃於寒暑之變;然後可以剛健強力,涉險而不傷。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驕惰脆弱,如婦人孺子,不出於閨門。論戰鬥之事,則縮頸而股慄;聞盜賊之名,則掩耳而不願聽。而士大夫亦未嘗言兵,以為生事擾民,漸不可長,此不亦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歟?”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見四方之無事,則以為變故無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國家所以奉西、北之虜者,歲以百萬計。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無厭,此其勢必至於戰。戰者,必然之勢也,不先於我,則先於彼,不出於西,則出於北;所不可知者,有遲速遠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於用兵,而用之不以漸,使民於安樂無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則其為患必有不測,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此臣所謂大患也。”  

    此文名《教戰手策》,出自大宋學士蘇東坡之手。

    今先言一地,名曰徽州,此地以產徽墨、歙硯、宣紙聞名於天下,又多出富商巨賈,有言云:“自古無徽不成商”。且說徽州有一商賈,姓向名清和,世代經商,少年隨父離了徽州,為商二十年,多往來於滁洲、瓜洲、常州、無錫、蘇州、杭州、湖州間。因地之異,物稀而價貴,於其中牟取其利。這年十月下旬,向清和在湖州採買絲綢、綾絹、湖筆等貨,滿滿載得一船,沿苕溪,入太湖,欲經洞庭山至蘇州,沿運河、長江回滁洲。

    那太湖之中,水域茫茫、霧靄渺渺、寒風呼呼、水浪滔滔,向清和與眾隨從自躲在艙中避寒,任憑那船隻搖擺晃悠。向清和閉目養神,心中細細盤算路程時日。又思量:離年歲只有六七十餘天,待此番回得滁洲,今年便不再出門。遙想去年元旦佳節,因風雪阻礙,與兩個隨從滯留在杭州,甚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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