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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近得廂房前,問祝良夜道:“不知是哪間?”祝良夜指點道:“便是臨靠江面的西廂房第一間。”蘇公點點頭,又問道:“其餘房間依次是何人?”祝良夜思忖道:“第二間是歐陽掌柜、第三間是曾識曾相公、第四間是邵聞先生、第五間是花冕花相公。”蘇公問道:“其餘他人住在何處?”祝良夜道:“有葉掌柜、鐵員外夫婦二人與遠素大師師徒等住宿在春水堂廂房內。”蘇公點點頭,問道:“是何人先發現命案?”祝良夜道:“是山莊下人祝冬。”蘇公令祝良夜將祝冬喚來。
不多時,祝良夜引祝冬來得,那祝冬戰戰兢兢,兀自驚魂未定。蘇公望那祝冬,約莫三十六七歲,一臉忠厚老實,微微笑道:“你便是祝冬?”祝冬連連點頭,哆嗦道:“正是小人。”蘇公道:“你且將前後細細道來。”那祝冬又連連點頭,道:“小人適才來掃院落,到了這老爺房前,看見房門半開半掩著,小人只當是這老爺已經起來了,便想詢問這老爺有何吩咐,推開門來,探頭一看,卻不見有人,再細細一看,不由唬了一跳,這老爺倒在地上,面目甚是嚇人。”言至此,那祝冬不由又哆嗦起來。
蘇公點點頭,令祝冬退下,獨自上得石階,先察看了走廊並窗格,而後近得門檻前,但見兩扇門半開著,房內左側有一張床,蚊帳兩側拉起,床前有一床榻;房中有一張木桌並兩把木椅,其中近門口那把木椅翻倒在地,桌上有茶壺茶碗。臨西有一扇窗格,窗邊又有一張案桌,案桌一端有筆架、硯台、鎮紙。案桌旁倒著一人,面目猙獰,正是葛中區的屍首。
蘇公察看門扇,並無撬撞的痕跡,低下頭來,忽見門檻內側地縫中有黑色物什,急忙蹲下身來,用手指小心撥弄出來,卻原來是兩粒黑棋子。蘇公快速將棋子納入袖中,而後起身抬步入得門內,又見得離門口六七尺遠一處砸痕,細細看去,有些青石碎塵粒。立在房中,環視四下,見得木桌上有一個燭台,但蠟燭已經燃盡,只餘下殘餘的蠟塊,細細察看那燭台,沒有可疑;又望那床上,被褥枕頭甚是整齊,沒有動過痕跡,如此推想,葛中區被殺之時尚未解衣歇息。這時刻,那兇手黑夜來訪,與葛中區言語甚麼,趁其不備,突下毒手,葛中區猝不及防,倒地身亡。蘇公將那疊好的被褥並枕頭移開,沒有見得可疑物什。
蘇公低頭望那地上,四下搜尋,忽見得近前木桌下有一件物什,急忙蹲下身來,探頭細看,卻原來是一柄短刃。蘇公急忙細細察看地面,只見得離短刃兩尺遠處有一凹痕,應是短刃掉落時,刀尖朝下先著地,刀身一偏,遂撬出小小凹痕。蘇公探頭看那短刃,刀柄是木製,頗為精緻,刀身鋒利,但並無血跡。
蘇公不動那短刃,又察看他處,卻見得那翻倒的木椅靠背上端異樣,細細察看,斷定是幾滴血跡,又見那相應的地面上也有些血跡,蘇公估摸有十餘滴。且依血跡滴濺形狀數量來看,當是滴在地上,而不是血流或帶血物什接觸。
葛中區屍首離木椅約莫五六尺遠,蘇公小心跨過木椅,近得葛中區屍首旁,只見葛中區衣裳有些零亂,胸前滲有血跡,血跡間有兩件物什插在胸前,約莫兩寸長短。蘇公詫異,俯身細看,恍然大悟,原來是兩支鐵箭。蘇公伸出右手,比照了兩支箭之間距,約莫四寸,分別插在葛中區左右胸前!蘇公望著屍首面目,葛中區雙目圓睜,嘴巴半張,臉色死白。蘇公微微嘆息,心中暗道:端的是兩支致命之箭。蘇公蹲下身來,湊近屍首頭顱前,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按壓屍首面部,反覆按壓幾次,而後用拇指與食指,小心翻開屍首眼瞼,又小心撐開死者嘴唇,察看口中並舌頭。
待看罷,蘇公立身站起,見得死者右手旁兩三尺遠有一錠銀子。自銀錠大小外形可知是二十五兩,蘇公俯下身來,察看那銀錠,但見得銀錠中間有一條印痕。蘇公望著銀錠,心中思忖案情:那兇手早已謀劃殺死葛中區,昨夜趁黑前來,身懷兩件兇器,一是弓弩,又有一把短刀,若兩箭未能射死葛中區,再用刀刺死。兇手與葛中區必然相識,或他二人有甚瓜葛,兇手假意送銀錠,葛中區眉開眼笑,待接手過來,那兇手忽摸出弓弩,衝著葛中區胸口,連放兩箭,葛中區遂倒地掙扎而亡。兇手轉身逃脫,不想撞倒木椅,幾乎踉蹌摔倒,身上利刃掉落,兇手未曾發覺,匆忙逃了。
☆、第三章 詩友之死(2)
蘇公拈鬚點頭,於心中推測頗有些得意,待目光見得那滴滴血跡,心中又疑惑:這血跡是死者的血,還是兇手的血?依屍首與木椅之間距推測,似非是死者血跡,那兇手又為何會流血呢?
蘇公疑惑不解,思忖間將目光落在案桌上,那案桌緊臨著窗格,順手推開窗扇,不覺一愣:原來這窗格不是左右式兩扇,而是將窗扇上端鉸連,將下端外推,而後在窗格外框一側釘有一個可轉動的竹舌簧,翻轉過去,便卡住窗扇,如此則開啟窗扇。若要關閉,則一手推窗扇,一手迴轉舌簧,而後放下窗扇,則關閉窗格。這種方式窗格可避免雨水、陽光、枯葉入得房來。蘇公一手推開窗扇,用竹舌簧卡住,透過窗格,可見得窗外三四株樹,滿枝新芽。透過樹枝,便見得遠方綿綿青山。蘇公知曉,下方便是滾滾長江,可惜被樹木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