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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漫水橋的路上,奶奶一句話也不說,一直是急匆匆的走著,可是我耐不住這種感覺,就問了幾句,“為啥咱們要去漫水橋招魂兒啊!”
奶奶望了我一眼,“這事兒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這是一些老人傳下來的,招魂兒最好的是在家裡,但他們家裡辦著喪事兒,這橋上就是最適宜的了!”
說完這話,奶奶也不吭聲了,我又接著問,”奶奶,你這手藝到底跟誰學的,不能是平白無故就給有了吧!”
奶奶聽著愣了一下,“說出來你也認不得的,都是沒了的人,老一輩人傳下來的事兒,總得有個人會點兒不!”
“好了,九斤兒,別多問了,咱們趕緊走吧,這事兒說難就難,說簡單就簡單,要說這李老太也不是這麼糊塗的人啊,怎麼就把自己孫子的魂兒給帶走了啊,這事兒,我總感覺蹊蹺著呢!”奶奶皺著眉頭說了句。
我聽奶奶這麼一說,冷不丁冒出句,“我聽說村西的那個老寡婦也會點兒這個,不如咱們一塊兒把她叫上!”
聽我這麼一說,奶奶愣著望了一眼,“這事兒你是聽誰說的啊!”
“沒誰…就是和手上的那個憨子,陳漢彪閒聊的時候說的!”我趕緊說著。
奶奶搖搖頭,“算了吧,這事兒簡單了也用不著她,要是真有事了,她去了也是白去!”
就在這說話的工夫,我倆已經快到了漫水橋了,因為在村子裡這條橫貫南北小河常年流水,這入冬的時候不遠也能聽到點兒水聲,沒幾步,我們就到了橋邊兒。
這漫水橋的地界,基本就算得上荒郊野外了,還沒出村子,也差不多了,奶奶在橋頭停住了,這時候快到月末了,天邊兒就一個眉頭似的月牙兒,微微弱弱的光應著我們兩個身影,在這荒郊野外,感覺心裡挺不舒服的。
奶奶彎腰開始擺弄兩個籃子裡的東西,路上的時候我本來說幫著奶奶拿著的,可是奶奶偏不讓,我瞅在一邊兒瞅著,一個籃子裡都是紙錢,另一個籃子一打開,我瞅著眼前一亮,居然是個紙人!
紙人不大,也就一尺來長,紙人上面套著一身小孩兒的衣服,看樣子應該是那個李家孫子的。
那紙人開始沒動,奶奶在橋頭兒上點了兩根兒白蠟燭,又拿出一碗香灰,點了三炷香,又在香燭前倒了一碗水,然後就在那橋頭燒起了紙錢,嘴裡念念叨叨的說著些什麼,我聽不明白,也不敢打斷了亂問。
我站在一邊兒望著,因為奶奶在身邊兒,我心裡也踏實,到沒感覺出什麼不對,眼瞅著三炷香慢慢的往下燒著,本來感覺沒什麼,但不知為啥,瞅著瞅著,我就感覺那三炷香燒的有點兒不對了。
三炷香眼看著一塊兒點的,可是燒出的卻是參差不齊,最中間的偏高,兩邊的一高一低,看著總是說不出的怪異。
奶奶燒完了紙錢,瞅著三炷快要燒完的香,在那愣了好一會,忽然嘆了口氣,“哎,看來這李老太走的不安生啊,這事兒…恐怕有點兒麻煩了!”
奶奶眉頭皺的老緊,伸手拿過來籃子裡的紙人,“本來這東西是不想用的,可是你不帶走點兒什麼,你總是不甘心啊,老妹子啊,有什麼事兒哪怕你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辦了,別找這些孩子的麻煩,他們還小呢,你覺得你捨得嗎?”
奶奶絮絮叨叨的說這些安慰的話兒,把那紙人就在白蠟燭上點著了,一邊兒站起來一邊嘴裡念叨著,”塵歸塵來土歸土,該留的留,該走的走,從哪來的歸哪去,帶上送你的東西,一路上走好吧!”
說到這,奶奶的聲音忽然高昂了幾分,“李家小子,李幼桐,咱們回家了,回家了!”
“魂來吧…魂來吧…陳奶奶給你引路,咱們回家了!”
我瞅著那燒在橋頭的紙人,熾紅色的火苗兒往外冒著,可是不知道是那身小衣服的材質問題,還是為何,我眼瞅著那團兒火苗就變了顏色,本來紅色的火苗兒,眼瞅著就像鍍上了一層黑邊兒,眨眼的工夫,那團火居然變得有些發青,還帶著一層的黑。
奶奶趕緊招呼了我一聲,我剛湊過去,奶奶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根兒紅繩兒,直接就套在我左手的食指上了,”九斤兒,端著這碗水往家裡走,一路上別說話,也別看這碗裡的東西,回去讓那孩子喝上一口,記著,路上不管看見什麼都別停、別回頭,這碗裡的水也千萬別給灑了!”
奶奶說的很急促,我趕緊著端起了碗,不回頭的就朝著家裡走,這漫水橋離著家不近,一路回去至少得有四十多分鐘的路程,我端著那碗水往前走,但我感覺得出,奶奶這時候沒跟上來,我不知道奶奶在後面幹嘛,但她說了別回頭,我就得一直朝前走。
我剛走了幾十多米,耳朵邊兒上已經聽不見漫水橋下的水聲了,就在這時候,聽著漫水橋上忽然傳來一連串高昂的吆喝聲,“魂歸來兮莫回頭,魂歸來兮莫回頭……
這幾聲我聽得出是奶奶,可這文縐縐的詞兒,我不敢想這是從奶奶嘴裡蹦出來的,奶奶巴掌大的字兒不識幾個,別說這麼一句文縐縐的詞兒,恐怕除了自己的名字,這幾個字都寫不出來。
我不敢停,也不敢回頭,一直著朝著村子那邊兒走,聽著耳朵邊兒上的聲音跟著我往回走,我感覺奶奶在後面一直跟著似的,時近時遠,就聽著這句文縐縐的詞兒,感覺身邊就像是有個人似的,這沒有根據,單單就是種感覺,這種如影隨形的感覺讓我很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