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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一家三口前行了幾步,發現有座小崗亭的建築,大小約有電話亭般,門上安裝了電鈴,這是作為棄嬰的父母與管理員聯絡的方式。小崗亭裡邊放置著兩張小床,靠近門口的床竟然躺著一個嘴裡叼著膠皮奶嘴的男嬰,他還不會翻身,肉乎乎的小手亂撲騰!我低頭一瞧,地上留了兩串淺淺的腳印,快要被新落的雪埋平,那男嬰的父母已然離去多時,但男嬰仍在崗亭中無人問津……我心中不禁為湯愷行女兒擔憂。
“愷行,就這吧。”
湯嫂戀戀不捨的低頭凝視著女兒,又怕天冷凍到寶寶,她將花棉被裹的嚴實,眼角淚光閃動,湯嫂的耳朵隔著棉被貼緊女兒,最後一刻的溫存。湯愷行沖老婆點點頭,抿住嘴不忍多看。
“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愷行,還是你來吧。”湯嫂的眼淚被寒風凝結成晶花,她抽泣著把襁褓遞給老公,“換你來,我捨不得。”
“哦。”
湯愷行沒有埋怨,猛地拉開小崗亭的門,給女兒放在旁邊的空床,他最後留戀的看了眼,便狠心合上門,按動電鈴,便拽起蹲在地上哭成淚人的老婆往機動車走。
“湯大哥,湯嫂,你倆等等!我有話講完,再決定離開也不遲!”
我大聲叫道,喊住了湯氏夫妻,其原因並不是想勸二人不棄嬰,而是我注意到小崗亭靠近松樹那邊的雪地中,有一道狹長圓柱形拖痕,雪下了太久的緣故,它一點也不起眼,看見這個時,我腦海忽然中閃現出昨日陪我睡覺的花斑大蟒。
凸起的蟒腹,接連的傾吐三具嬰童屍體,情景觸目驚心。
而棄嬰島與參花街沒隔多遠,粗略的估算下,充其量約有兩千米的間距。聯繫兩者之間的共同點,我心中大膽猜測著,會不會有花斑大蟒守在棄嬰島的小崗亭附近,一旦有新增的棄嬰,趁人不備就把毫無反抗能力的嬰童捲走吞食?
湯愷行轉過身見我低頭沉思,誤會了我的意思,他的臉色如吃了苦瓜般,“凌老弟,想說啥就說,看不慣罵罵俺也好,心裡多少能舒坦點。”
“不,湯大哥,你過來瞅瞅這道奇怪的痕跡。”給這對滿頭霧水的夫妻拉到小崗亭,我將昨夜的親身經歷娓娓道來,聽的二人老淚縱橫,末了我補了句:“您看這個男嬰,那麼久還沒人來救助,何況……誰也無法保證專門撿小孩吃的花斑大蟒只有一條。”
“我不干,我不丟了!”湯嫂嗚咽著跑向小崗亭的正門,湯愷行沖我躬低了腰道:“謝謝你。”
我用力拍著他寬實的肩膀,安慰道:“堅持,總會有奇蹟的!”安心了沒有幾秒,緊接著湯嫂的驚呼從正門傳來,她驚慌失措的道:“橘子呢?我的橘子呢!怎麼消失了!”
橘子,是湯愷行女兒的名字。
小崗亭的側邊沒有玻璃的,我無法瞧清裡邊狀況,和湯愷行衝到正門處一瞅,先前放置男嬰和橘子的小床空空如許,膠皮奶嘴翻落在地,晶瑩剔透的前端還沾了男嬰的津液。
湯愷行跟瘋了似得,他一腳蹬開小崗亭的門,在約有十平米的空間反覆的尋找。我跟了進去,頭腦冷靜的幫忙尋找嬰兒去向,最終,發現床底的一塊地板有明顯的鬆動。我眼皮一跳,深吸了口氣,手指打著顫掀開了這塊地板,幽黑的洞口顯現而出,一眼望不到底,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西遊記中的無底洞。但洞的直徑很小,與成人脖頸般粗細,型號貌似與昨日的花斑大蟒相仿,恐怕真的讓我猜著了,花斑大蟒不止一條……
湯愷行雙眼布滿了血絲,跪倒在床邊,他傷痛欲絕的仰天嚎叫道:“橘子!你爹對不住你!”
一時的錯過,便成為一世的分離……花斑大蟒擄去小橘子,她必是凶多極少。連我這個看客的心頭滿滿的儘是遺憾,幾分鐘之前,我給這對夫妻講述了花斑大蟒傾吐嬰童的事情,湯愷行回心轉意,眨眼的功夫,這邊就發生了事情。
我愧疚極了,啥時候自己成了傳說中的烏鴉嘴?
“湯大哥,趕快報警……”我把湯愷行抓住,沖他吼道:“你是男人,一家的主心骨。這個時候你要是垮了,橘子永遠都無法救回來。”
他麻木的點頭,手伸向我道:“凌兄弟,借個手機用用,俺的欠費好久……”事不遲宜,我掏出手機沒丟給他,迅速的按下110,簡單的三言兩語描述了方才的情形,告知完接線員事發的地點,便掛掉電話陪湯氏夫婦在小崗亭等待。
“壞事的傢伙!該死!壞事的傢伙!該死!”
小崗亭的門口,突然傳進來一句話,我仔細聽了聽,這種音質,好像並不是人能說出來的感覺。我探出頭望了望,半隻人影都沒有,究竟誰在講話?該不會是腹語吧……這裡除我,就只有這對棄嬰的窮苦夫妻,狐疑的瞥向湯愷行和湯嫂,二人的表情極度的憤怒,失去了女兒,反被不明的人奚落。湯愷行說著就要往外沖,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湯大哥,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按住他的胳膊,我叮囑道:“在這安心的等待警察前來,小弟我出去瞅瞅。”話落,我闊步邁出了門外,放眼望去,周圍別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都沒有看見,正當我暗嘆對方溜的快時,之前那道音質奇怪的話語,從我頭頂的上方響起:“壞事的傢伙,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