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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還有點兒吃的。”我嘀咕了一句。
愛迪好像沒聽到,一個勁注視著餐廳門口。我知道,他在看爸爸媽媽會不會來。
“為什麼我們想不起自己姓啥?”他愁眉不展地問。
“不知道,”我坦白地說,“我也不明白。”
一用心去想自己的姓,我就會頭昏腦漲。我心想,這是因為我太餓了,等肚子裡有了東西,就能想起來。我一直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侍應生托著托盤走過來,上面有小小的三明治,切成了三角形。我認得出來的,有雞蛋三明治和鮪魚三明治,其他的就不認識了。
不過,愛迪和我可顧不了這些。侍應生剛把三明治放下,我們倆立即撲上去,狼吞虎咽,大吃特吃。
“也許,把爸爸媽媽的樣子說給服務台那個人聽,他就能幫忙找到他們。”愛迪出了個主意,同時在我出手之前,拿走了最後一塊羊角麵包。
“好辦法。”我說。
接著,我暗吃了一驚——那種眩暈的感覺又上來了。
“愛迪,”我說,“我想不起爸爸和媽媽的樣子了!”
羊角麵包從他手裡掉了下來。“我也想不起來了,”他喃喃地說著,低下頭去,“太荒唐了,蘇!”
我閉上眼睛。“噓!仔細想想,”我鼓勵他,“把別的念頭全拋開,集中精神,想他們的模樣。”
“我……我不行!”愛迪張口結舌地說道。他聲音變得很尖,聽得出來他很驚恐,“出問題了,蘇,我們倆出大問題了。”
我使勁咽下一口口水,睜開了眼睛。爸爸媽媽的樣子,我一丁點兒都回想不起來了。
我試著回憶自己的媽媽。她是金髮嗎?還是紅髮?黑髮?她高嗎,還是矮?是瘦,還是胖?
想不起來。
“我們住在哪裡啊?”愛迪帶著哭腔說,“是那種獨立的住宅屋嗎?我想不起來了,蘇,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的聲音變了調,眼淚就快忍不住掉下來了。
我惶惶不安,嗓子眼兒里像堵了個硬塊似的,頓時覺得呼吸困難。我瞪著愛迪,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的腦子裡亂得一團糟,像是剛刮過一場龍捲風似的。“我們一定是失去記憶了,”終於,我說出話來,“至少,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
“怎麼搞的?”愛迪哆嗦著問,“為什麼會同時發生在我們倆身上?”
我緊握著雙手,放在膝蓋上,手冷得像冰。“幸好不是什麼都忘光了。”我說,強打起精神,努力不讓自己徹底絕望。
“我們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愛迪說,“不過忘了姓。除了這個,我們還記得什麼?”
“還記得房間號,”我說,“626。”
“但接待員說我們不住這間房!”愛迪叫道。
“我們還記得為什麼來倫敦,”我接著說,“因為爸爸媽媽要來開一個重要的會。”
“但酒店裡根本沒有會議!”愛迪說道,“我們的記憶都是錯的,蘇,全都是錯的!”
我繼續努力,想找到更多的記憶。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把記得的東西列出來,就能減輕因為失憶而帶來的傷心難過。
我知道這樣想很傻,但是,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我還記得今天的觀光,”我說,“倫敦城裡,我們去的每個地方我都記得,我記得思達格斯先生,我記得……”
“昨天呢?”愛迪打斷了我,“昨天我們幹了什麼,蘇?”
我想回答,但立即屏住了呼吸。
我想不起昨天的事了!
還有前天,大前天!
“啊,愛迪,”我低聲叫道,兩手捂住臉頰,“出大事了。”
愛迪好像沒聽見我的話,兩眼直直地凝視著餐廳前面。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一個瘦瘦的金髮男人走了進來。
是計程車司機。
我們完全把他忘到爪哇國去了!
16溜出餐廳
我跳了起來。餐巾從腿上滑下,落到鞋子上。我踢開它,伸手去拉愛迪的胳膊。“快……快走。”
愛迪猶豫不決地抬頭望著我,又看看計程車司機。司機進門就停下了腳步,兩眼依次掃著每張桌子。
“快點呀!”我低聲說,“他還沒看到我們。”
“可是,也許我們應該好好向他解釋一下……”愛迪說。
“啊?解釋什麼?”我駁斥道,“說我們付不了錢,因為失去記憶,忘了自己姓啥?我可不相信他會吃這一套——你信嗎?”
愛迪皺起了眉頭。“好吧,那我們怎麼走得掉?”他問。
計程車司機堵在前門,但我看到桌子附近的牆上有一道玻璃門。
門上有一層白色紗簾,還有一個小標牌,寫著:此門不通。
但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愛迪和我別無選擇,必須離開這裡——儘快!
我抓住把手,將門拉開,和愛迪一塊溜進去,順手又將門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