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我們又拐了一個彎,繼續跑個不停。朦朧的燭光越跑越朦朧,我心想,我是在一團橘黃色的烏雲里飄呢。
難道這些點著燭光、空無一人的走廊,真的沒有盡頭?
一扇門出現在前方,愛迪和我興奮地大叫起來。
一扇之前沒有見到過的門。
一定是通向外面的!我對自己說。
我們來到門邊,一點都沒有放慢速度。
我伸出雙手,用力猛推。
門開了。
我們走到了明亮的陽光下。
出來了!我們終於逃出了黑暗的迷宮一般的酒店長廊!
過了好一會兒,刺眼的陽光才不那麼刺眼了。
我連連眨眼,向街的兩頭望了望。
“啊,天哪!”我痛苦地叫了一聲,抓住弟弟的手臂,“天哪!愛迪——這是怎麼回事?”
22陌生的世界
“現在——怎麼是大白天!”愛迪結結巴巴地說。
但令我們大為驚訝的不僅僅是陽光。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我就像在看電影,突然間換了場景,轉眼就到了另一天——或者另一個星期——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知道,離我和愛迪衝出酒店,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但就在這幾秒鐘,整個世界都變了。
我們緊緊挨在一起,看看這邊,又望望那邊。沒有小轎車,沒有公共汽車,街道不見了,面前只有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
高樓大廈也不見了,路的兩邊星羅棋布著一些白色的小屋,還有一些低矮的平頂,無門無窗的木棚。
離我們最近的小屋邊堆著高高的稻草,母雞咯咯叫著,不是昂首闊步地在路上橫穿,便是在屋前的泥土裡啄東西。一頭黃褐色的母牛從稻草堆後面探出了頭來。
“怎麼回事?”愛迪問,“我們這是在哪兒?”
“好像是回到過去了一樣,”我輕聲說道,“愛迪——快看那些人。”
兩個男人走過,手裡拿著幾串細長銀亮的魚。他們鬍子濃密,滿頭亂髮,穿著寬鬆的灰罩衫,一直拖到地面。
兩個身穿褐色長裙的女人跪在地上,正用手在拔根莖類的蔬菜。一個男人牽著一匹骨架支棱的瘦馬,停下來跟她們說話。
“他們和酒店裡的人很相像。”我對愛迪說。
說起酒店,我轉過頭去。“啊,天哪!”我拉住愛迪,讓他也轉過來。
酒店不見了。
面前是一座低矮的長條形褐色石頭建築,像是客棧或者議事廳之類。
“我不明白,”愛迪唉聲嘆氣道,明亮的陽光使他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他抓了抓自己暗褐色的頭髮,“蘇,我們得想辦法回酒店去,我……我實在是搞不懂了。”
“我也一樣。”我坦白說。
我在土路上走了幾步,剛才一定下過雨,路面鬆軟泥濘。
附近有哞哞的牛叫。
這兒可是倫敦的鬧市區啊!我心想。倫敦鬧市區怎麼會有牛叫呢?高樓都去哪兒啦?小轎車、計程車、雙層電車呢?
我聽到有人吹口哨的聲音,一個金髮男孩從那長條形建築後面鑽了出來,穿著一身黑色和棕色布條拼湊的衣服,抱著一捆柴火。
金髮男孩和我差不多年紀。我急忙向他跑去,鞋子陷進了泥中。“嗨——”我喊道,“嗨!”
他從柴火後面看著我,驚訝地睜大了一雙藍眼睛。他的頭髮又長又亂,在風中輕輕拂過肩頭。“日安,小姐。”他說了句,口音怪怪的,我聽得很費力。
“日安。”我回了一句,心裡沒譜。
“汝等遊人乎?”男孩問,將柴火扛到了肩上。
“是的,”我回答,“但我和弟弟迷路了,找不到我們住的酒店。”
他眯起眼睛,好像在認真思索。
“我們的酒店,”我又說了一遍,“你能告訴我們怎麼走嗎?巴克利酒店?”
“巴克利?”他重複了一遍,“酒店?”
“沒錯,”我說。我等著他回答,但他只是直愣愣地回看著我,眯縫著藍眼睛,皺著眉頭。
“我不懂這些外國話。”他最後開口說道。
“酒店?”我不耐煩地說道,“這麼跟你說吧,就是遊客投宿的地方。”
“很多人都住在修道院裡。”他回答道,指了指我們身後的長條形矮房子。
“不,我是說……”我欲言又止,看得出來,他根本就不明白我的意思。
“吾須速攜柴火家去也。”男孩說著,點頭向我道別,從肩上放下柴火,繼續向前走。
“愛迪,這個男孩……”我說,“連酒店是什麼都不知道!你能相信嗎?”
我轉過身去:“愛迪?”
愛迪不見了。
23愛迪在哪裡?
“愛迪?愛迪?”
我越叫聲音越高,越是心裡感到驚惶。
他上哪兒去了?
“餵——愛迪!”我大聲喊道。
挖蔬菜的兩個女人抬頭張望了一下。
“你們看到我弟弟去哪裡了嗎?”我大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