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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叫道,“你說什麼?”
筐子拖得更快了,重重地顛了一下,又一下。
“你說什麼?”我心急如焚地追問。
沒有聲音了。
再也沒有聽到她說話。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馬的嘶鳴聲。筐子被搬了起來,我在裡面東倒西歪,左磕右撞。
隨後,筐子顛簸搖晃,我聽到了??的馬蹄聲。
我知道,自己在馬車裡,成了困在草筐里的一名囚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行刑官大人?
那女人說的是這個嗎?
那個黑衣黑帽的遮遮掩掩的男人——他是行刑官大人?
在侷促黑暗的牢籠里,我全身瑟瑟發抖,止也止不住的寒氣掃過脊樑,令我的四肢一片冰冷,又麻又痛。
行刑官大人。
這個名字一遍一遍在我腦海中重複,像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咒語。
行刑官大人。
我又問自己:他為什麼要抓我?
27重回恐怖塔
馬車顛了顛,停下了,片刻之後,又重新起步。
我悶在筐子裡,磕磕碰碰,已經完全不知道時間了。
他要把我帶到哪兒去?我心想,他有什麼企圖?
還有:為什麼偏偏抓我?
馬車又顛了顛,一個急停,我的頭向前一衝,撞到筐子上。我打著寒戰,渾身都是冷汗。
筐子裡慢慢憋悶起來,我大口大口地喘息。
筐蓋突然打開,我不由得叫喊了一聲。陽光刺眼,我用手遮住了眼睛。
“把她弄出來!”我聽見行刑官粗聲喝道。
強壯的胳膊粗暴地抓住我,將我從草筐里扯了出來。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我才發現,兩個穿灰色軍服的士兵架著我。
他們將我放在地上。我兩腿一軟,跌倒在地。
“架著她。”行刑官下令。我迎著陽光瞪著他,他的臉再一次地藏進了黑帽的陰影中。
士兵彎著腰將我架起。我的兩條腿完全不聽使喚,在筐子裡顛了半天,我整個後背都是疼的。
“放開我!”我費力地喊出話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
行刑官沒有回答。
士兵一直架著我,直到我能自己站住。
“你大錯特錯了!”我對他說,聲音抖抖的,既是因為憤怒,也是因為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你們弄到這裡,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女孩!你認錯人了!”
他還是沒有答話,比畫了個手勢,士兵便拉著我的胳膊,讓我轉了個身。
我這一轉身,背對著他,背對著陽光,面前立即出現了一座古堡。我看到了圍牆、庭院,還有聳立在石堡兩側陰森狹窄的塔樓。
是恐怖塔!
他將我帶到了恐怖塔。
就是在這裡,愛迪和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從這兒開始,他對我們窮追不捨。
在二十世紀,在我的年代,我所生活的年代,幾百年以後的未來。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和愛迪被帶到過去,來到了一個跟我們毫無關係的時代。現在,愛迪和我又走散了,而我又被帶回了恐怖塔。
行刑官在前面帶路。士兵牢牢地抓著我的胳膊,推推搡搡地強迫我穿過庭院,向古堡入口走去。
院子裡擠滿了人,個個默不吱聲,面色沉重。他們穿著又髒又破的長袍,看著我被士兵押著,從面前經過。
有些人站著,佝僂著身子,就像稻草人。他們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好像把魂丟到了什麼地方。有人坐著流淚,有人木然地瞪視天空。
一個老人袒胸坐在樹下,發瘋似的用兩隻手亂揪油膩打結的白髮。一個年輕人手拿污穢的破布,捂在遍是積垢的腳上,那兒有一個很深的傷口。
孩子們在悽厲地哭叫,男男女女坐在塵土裡,或是哼哼唧唧,或是低聲自語。
我知道,這群髒兮兮慘不忍睹的人全都是囚犯。我想起導遊思達格斯先生說過,這城堡一開始是座軍事要塞,後來才成了監獄。
我悲憤地搖了搖頭,真希望我還待在旅遊團里,還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
我顧不上再想這些囚犯,因為被推進了黑暗的古堡里,登上了盤旋的石梯。
空氣又冷又潮,我心裡的寒意隨著石階不斷上升。
“放開我!”我尖叫,“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我用力掙扎,被士兵推得撞到了牆上。
我悲慘地哭叫著,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逃跑,但他們個子太大太強壯,我完全不是對手。
石梯一圈一圈地上升,我們經過了窄小平台上的那間囚室。我看了一眼,裡面塞滿了犯人。他們沉默地站在柵欄里,滿臉菜色,毫無表情。我走過的時候,許多人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踩著陡直溜滑的台階,我繼續向上。
一直上到塔頂的小黑屋裡。
“不要——求求你們!”我哀求道,“搞錯了!全都搞錯了!”
但是他們撥開了沉重的鐵門閂,打開了牢門。
有人在背上狠推了我一把,我不由得兩手一張,撲進塔頂囚室。我踉蹌著跌倒在地,胳膊肘和膝蓋磕得生疼。
一聲巨響,沉重的牢門在身後關上,然後是撥上門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