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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搖了搖頭,接著幹活。
“喲!”我從路邊跳開。一頭呼哧帶喘的牛拉著車,飛快地從我身邊經過。趕車的是個胖子,他敞著胸,鬆軟下垂的皮膚被太陽曬得很黑,拍打著充當韁繩的幾根繩子,大聲吆喝,驅趕公牛快跑。
牛車從路上碾過,木輪陷進泥里,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母雞咯咯大叫,慌裡慌張地從路上讓開。那兩個女人頭都沒抬,看都沒看一眼。
我好不容易來到了修道院的門口:“愛迪?你又回這裡來了嗎?”
我推開門往裡面瞧,長長的走廊在眼前延伸,一扇門前聚著一群身著帶兜帽的長袍的男人。
我們剛剛才從裡面跑出來,我關上門想道,愛迪不會又進去的。
那他去哪兒了呢?
他怎麼把我一個人丟下就跑了?怎麼招呼也不打一個?
我又叫了幾聲他的名字。然後,我的喉嚨開始緊縮,嘴巴開始發乾。“愛迪?”我無力地叫道。
我向最近的小屋走去,兩條腿一邊走一邊發抖。別慌,蘇,我告誡自己,會找到他的,不要慌。
來不及了。
我真的害怕了。
愛迪不會突然走開,獨自一人去瞎逛的,他沒這個膽量。
那他會在哪兒呢?
我往小屋敞開的門裡望去,裡面沒有人,散發出一股酸臭味兒。我看到一張粗糙的木桌,還有幾件木製的工具。
我走到屋後。一片茂盛的草地伸展出去,連接著一個低矮的小山包。山坡上有四五頭母牛,它們正低頭吃草。
我用手攏著嘴,大聲呼喚弟弟。
回應我的只有一頭母牛的幾聲柔和的哞哞叫聲。
我焦慮萬分,嘆了一口氣,轉回到大路上。我一定要挨家挨戶地找他,我下定了決心。愛迪不可能走了很遠。
我向隔壁人家走去。沒走幾步,一片黑影落在路面上。
我嚇了一跳,抬起雙眼——看著擋住去路的黑色身影。
他的黑斗篷被風吹起,在身後飄動。他戴了一頂新的黑帽子,黑色的帽檐下,露出了一張慘白慘白的面孔.
24顫動的地面
我連連後退,退到他的陰影之外,兩手按著臉頰,一聲不響,只是驚恐地看著他。
“我說過,我們該走了。”他柔聲柔氣地說著,向我逼近。
“愛……愛迪在哪裡?”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知道愛迪在哪裡嗎?”
蒼白的臉上,那薄薄的兩片嘴唇邊露出了一絲微笑。“愛迪?”他輕輕笑著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問題好像讓他覺得好笑。“別為愛迪擔心。”他嘲諷道。
他又走近了一步,陰影再次籠罩了我。
這讓我渾身哆嗦了。
看看周圍,兩個挖菜的女人已經躲進了自己的小屋。人都不見了,路面空蕩蕩的,只有幾隻雞和一條在稻草堆前側躺著睡覺的獵狗。
“我……我不明白,”我磕磕巴巴地問,“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抓我們?我們這是在哪裡?”
我情急的發問只是讓他笑出聲來。“你認識我。”他溫和地回答說。
“不!”我否認道,“我不認識你!到底怎麼回事?”
“你問的這些問題延緩不了自己的性命。”他回答道。
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想從他的臉上尋找答案,但他壓低了黑帽,藏起了自己的眼睛。
“你認錯人了!”我喊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女孩!我根本不認識你!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收起微笑,搖了搖頭。“跟我來。”他不容置疑地說。
“不!”我尖叫,“除非你告訴我你是誰!還要告訴我,我弟弟在哪裡!”
他一揮手,將沉重的斗篷擺到身後,又向我走近一步,腳上的靴子深深地踩進泥濘中。
“我不會跟你走!”我尖叫,兩隻手依然用力地捂著自己的臉。腿哆嗦得太厲害,我快要站不住了。
我瞥了瞥周圍,打定主意要逃跑。
發抖的腿跑得動嗎?
“別想逃。”他說,好像看穿了我在想什麼。
“可是……可是……”我語無倫次。
“你必須跟我走,時間到了。”他說。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來,舉起戴手套的手,把我的雙肩牢牢抓住。
我沒有機會掙扎,沒有機會逃跑。
地面突然顫動起來。
我聽到了呼哧呼哧的聲音,還有響亮的鞭打聲。
又一輛牛車顛簸著從街角拐出來,趕車人用一根長繩驅趕拉車的牛。
牛車來得太急,夾雜著低沉的牛叫聲和輪子的嘎吱聲。
牛車朝我們衝來,披斗篷的男人放開手,向後一跳。
我看到他的黑帽飛到地上,看到他在路邊深深的車轍里絆了一下,一時沒穩住身子,踉踉蹌蹌地直往後退。
機會來了。我一個急轉身,撒開腿就跑,邊跑邊貓著腰,用那頭拼命拉車的牛擋住身子。然後,我飛快地拐了個彎,跑進兩間小屋之間。
跑過小屋時,我飛快地看了一眼那個披斗篷的男人。他正彎腰撿帽子,光禿禿的腦袋一根頭髮都沒有,活像一隻大雞蛋一樣反射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