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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奧利維埃進來時,勒諾曼先生已經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

    “我明天再來。”勒諾曼先生許諾道。

    第二天他又來了,第三天和這一周的每一天都是這樣。他忽略了工作,拒絕回答記者們的提問,而且一天三次地給診所打電話。

    “我不能對她負責。”外科醫生說,“傷勢並沒有惡化,但是她失血過多,尤其是她的痊癒引不起她的興趣。好像是子彈打壞了她的我不知道的哪根神經似的。情況就是這樣。”

    “她神志清醒嗎?”

    “有時清醒。她跟她兒子有時交談一下。她叫他把舊時的照片給她拿來。這確實是比較感人的。”

    勒諾曼先生當天去時看到了這些照片。它們就擺放在床頭柜上,在小藥瓶子中問。埃萊娜在打盹,奧利維埃守護在旁邊。

    勒諾曼先生一張一張地審視著這些照片。都是奧利維埃的:光屁股的嬰兒呆在一張熊皮上;穿水兵服的小傢伙;手裡拿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鐵環;再後來,初領聖體的;然後是中學生……所有這些照片說明了埃萊娜·沃塞爾對她兒子的徹底純情的、熾熱的愛。她要再看最後一眼,然後在這些照片上閉眼而去。

    “她知道她要死了。”奧利維埃喃喃道,“我很清楚,是的!……對這些照片,她是了如指掌的。還有,她還特別喜歡用手撫摸它們,好像她的手指比眼睛看得還要好……我可憐的媽媽!”

    勒諾曼先生充分理解奧利維埃的痛苦,他試圖用蒼白無力的語言來安慰他。將要進行的葬禮對這個男孩子來說是一個重大的考驗,或者他可以解脫出來,成為一名真正的男子漢;或者徹底地垮下去。一切聽其自然吧。

    “那一張呢?”

    奧利維埃想把它再拿回去。

    “我不該把它帶來的。”

    “為什麼:是弄錯了嗎?”

    奧利維埃猶豫了。

    “因為我是跟父親呆在一起的。”

    “我看到了。”勒諾曼先生說。

    父親,就是那個可憎恨的人,是他破壞了當時非常高傲的年輕妻子埃萊娜的愛情、信仰和生活。照片被撕壞了,然後有人用一張黃紙把兩半貼到了一起,結果照片上的撕破地方清晰可辨。這張照片上的男人十分高大,眼睛炯炯有神,細窄的鬍鬚,他手裡還抱著一個還穿著睡袍的小孩子:奧利維埃。

    “是您母親把它撕破的?”勒諾曼先生問。

    “是的。是她整理資料的那一天。我已經有十來歲了。我還能很好地回憶起來。她這樣說道:‘幸虧你並不像他!’我收起碎片,然後偷偷地把它們粘了起來。”

    “為什麼?”

    “因為她想把我父親的照片都毀掉。現在只剩下這麼一張了。”

    勒諾曼先生走近窗前,為的是看得更清楚些。他被這悲劇而感動,就是這一小塊膠紙,也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淡忘了。

    “您好像面帶溫色。”

    “是的。我害怕躲在黑布下的攝影師。”

    “您手裡拿的是什麼?”

    “這個?……為了讓我安靜下來,人們在我手裡放的某個東西。”

    這件東西,一部分被包裝紙遮了起來,像是……它像閃電般使勒諾曼先生的思想豁然開朗。哎呀!這是鼻煙盒!阿代爾·迪努阿家中的鼻煙盒,後來被殺害她的人拿走了。不可能有任何懷疑了。狩獵的場面……落在獵人手上的隼……儘管磨損了,但仍清晰可辨。

    勒諾曼先生不說話了。他依稀看到的東西令他震驚。很顯然,這個鼻煙盒,是博物館的一件珍品。是屬於沃塞爾先生的,很可能是他的妻子給他的,也許是在結婚周年紀念之時。在離婚時,她的仇恨是如此強烈,在這瘋狂的時候,他們拼命地爭搶著家裡的所有東西。然後,她把它藏了起來,不願意再在眼皮底下看到它。但是,由於信守某些規定,她沒有賣掉它。這是一件沾滿毒汁的紀念品,但總還是一件紀念品吧。這件鼻煙盒就在暗處,在某個抽屜的底部沉睡了許多年……一直到科薩德、奧貝爾特的雙重罪行發生,直到奧利維埃被捕。

    “請您原諒。”勒諾曼先生說,“我想起我有個電話要打。”

    他出來,帶著照片,跑進了診所的小花園。他需要一個人呆一會兒。他坐在了布滿昆蟲的棚架下面。“奧利維埃的被捕、溺愛的兒子……可能是犯了罪的兒子……儘管這種假設是可怕的……”

    “這一點,”勒諾曼自言自語道,“是不會弄錯的。我之所以敢肯定,是因為可憐的女人已經徹底絕望了,然後她打算自殺。是我,不管怎麼說,又使她鼓起了奮力抗爭的勇氣。於是她想方設法幫助奧利維埃。於是她找到了!……她早就認識阿代爾·迪努阿,或者是在調查時認識她的?……這無關緊要!可以肯定的是,她與她取得了聯繫。而她覺得,在剛接觸時,這並非十分難辦,因為女秘書有點蠢,而且還有點貪。”

    勒諾曼先生看著照片,長時間地審視著它,好像他要從中得到啟示似的。藉助他驚人的智慧,他明白自己已經摸到了秘密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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