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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刑術、連九棋和馬菲告別了鄭蒼穹和陳泰東,從那個農家小院離開,徑直去了機場,卻沒有想到,三人在機場候機廳門口遇到了早就等待在那裡的刑國棟。
看到刑國棟的那一刻,刑術很驚訝,但同時也明白了什麼,上前問:“爸,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刑國棟搖頭:“我是受邀請來的,你應該知道是誰有這麼神通廣大,知道你回來了,還知道你買了機票,你說你,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就算不回來看看我,也不打個電話。”
馬菲和連九棋站在不遠處,馬菲心裡很忐忑,既希望刑術能將自己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刑國棟,也有第一次見家長的緊張,而連九棋則是尷尬,心裡更是愧疚,特別是聽到刑術自然而然叫刑國棟“爸”的時候。
刑術看了一眼旁邊二樓下方的那個攝像頭,半開玩笑地問:“爸,他們沒給你身上裝什麼竊聽或者錄音裝備嗎?”
刑國棟笑了:“你又不是嫌疑犯,我又不是臥底,怎麼會裝這種東西?我原本是不想摻和這些事的,但是呢,我想來看看我兒子怎麼樣了,還有,傅警官也說了他的顧慮,希望你能和他談一次,充其量就一個小時。”
刑術怪笑道:“爸,你被傅茗偉策反了吧?”
“胡說八道些什麼?”刑國棟也笑了,“這事能開玩笑嗎?誒,對了,那個是馬菲吧?現在你和馬菲是不是?嗯?別裝了,你師父都告訴我了,這是好事,你也該有個女朋友了,沒個女人在身邊,男人不會安心的。”
刑術轉身,叫了馬菲,馬菲上前的時候,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了,半天才突然一個鞠躬:“叔叔好。”
刑術看著她那模樣,憋著笑,低聲道:“還好,你沒有直接叫爸。”
馬菲臉一紅,撞了一下他,刑國棟伸出手去:“馬菲對吧?我們不算是第一次見面了,不過,以刑術女朋友的身份來和我見面,是第一次。”
馬菲點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嗯”了一聲,臉頰緋紅。
刑國棟很開心,不過目光還是自然投向了連九棋,然後道:“刑術,傅警官在機場二樓等你們,你和馬菲過去吧。”
刑國棟這麼一說,刑術和馬菲也明白,他是有話單獨要和連九棋說,於是與刑國棟道別,走向扶梯上二樓。
兩人離開之後,刑國棟主動走到連九棋跟前,伸出手去:“你好,連先生,又見面了,這次見面,咱們倆的心情和上次應該都大不一樣了。”
連九棋握住了刑國棟的手:“是不一樣,但是你還是比我適合當一個好父親。”
刑國棟笑了:“別這樣說,你只是和刑術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這次你們一起去蒙古,怎麼樣?應該誤會解除了不少吧?”
連九棋搖頭:“也許吧,我不知道,刑術和我以前很像,有些事喜歡憋在心裡邊,一直不說,非要等到爆發的那天才說出來,這不是什麼好事。”
刑國棟轉身看了一眼已經上了二樓,朝著角落走去的刑術:“這也許和他成長的環境有關係吧,他要不就話嘮,要不就一句話不說,這點我也有很大的責任,不過,你回來就好了,你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連九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好半天才說了“謝謝”。
刑國棟從自己隨身的包中,掏出一個公文信封來:“這裡邊有一封龔盼寫給你的信,是時候交給你了,這封信,我已經替你保管了這麼多年了,應該物歸原主了,就這樣吧,我還要趕回去上班,再見。”
說完,刑國棟徑直走出了候機廳,連九棋拿著公文信封站在那,等到刑國棟上了計程車之後,才將那封信拿出來。
第六章:部分過去
連九棋在候機廳中四下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但在機場候機廳內,永遠他想找到的那個,可以坐下來,什麼都不想,全身心投入讀亡妻留下那封信的場所。
他越走越無力,最終只得找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在地上,鼓起勇氣來打開了那封信。
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連九棋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夫九棋:
見信安,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讀到這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著,當身邊所有人都說你已經死去的時候,我堅信你還活著,因為在我心裡,你是一個好丈夫,一個永遠不會拋下自己妻子的好丈夫。
……
連九棋讀到這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下來,他坐在那,不敢再讀下去,他抬眼看著眼前過往的旅客,覺得每個人都那麼真誠,只有自己是人群中唯一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虛偽和藉口的蠢貨。
……
寫這封信的八小時前,我剛打過一針,是我求刑大夫的,原本他不希望給我用鎮靜劑,因為他發現,我已經依賴上這東西了。
是呀,我依賴上了,只有那冰冷的液體進入我血液中之後,我才會安靜下來,將所有的悲傷拋到腦後,眼前浮現的全都是你的畫面,就像看一部最愛看,百看不厭的電影一樣,我多希望這些畫面會不斷重複在我眼前浮現,沒有人來打擾,也不會被迫中斷。
九棋,我有時候也希望你死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馬上下去找你,我們就可以團聚了,可是,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我們的兒子怎麼辦?小術怎麼辦?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們的兒子叫連術,術的意思是變通,你以前不也說了嗎?你希望我們的兒子不是個死腦筋的人。
還有,師父說,為了小術,為了他的成長,必須給他找個爸爸,而且我也很清楚,我撐不住了,所以,我把小術委託給了刑大夫,你放心,刑大夫沒有任何遲疑就答應了,我相信他,能和師父一起照顧好小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辜負了你,也辜負了小術,但是我真的撐不住了。
如果你還活著,有一天看到這封信了,在你們父子團聚之後,一定要代我向小術說一句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他,媽媽沒有勇氣再支撐下去。
如果你真的已經去了,我已經告訴了刑大夫,讓他在有一天得到準確消息之後,將這封信交給小術,我會下去親口對你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覺得好難受。
……
信很短,但在那之後,下面滿篇都寫滿了工工整整的“對不起”三個字。
連九棋喘著氣,流著淚,在心裡仔仔細細地讀著每一個“對不起”,終於他讀出聲來,將那封信貼在胸口,坐在那,不斷地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小盼,對不起,老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
連九棋多希望龔盼的心中寫滿了對他的恨,寫滿了詛咒,咒罵他的語句,可是,沒有,龔盼滿篇所寫的只有歉意,這讓連九棋更無法原諒自己。
刑術說得對,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去找什麼答案,而是回家,帶著妻兒離開,哪怕是亡命天涯,這一切不就都不會發生了嗎?錢修業的計劃不也就徹底斷掉了嗎?因為自己是計劃中最重要的環節,可是,錢修業算到了自己會尋找答案,會留在庫斯科公司內部。
當然,錢修業也肯定算到了自己今日的痛苦。
連九棋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凡孟會以操縱人的情感下手,讓刑術在甲厝殿敗得如此徹底。
機場候機廳二樓那家掛著不營業招牌的咖啡廳中,身穿便服的傅茗偉坐在角落,看著陳方將刑術、馬菲帶進來。
傅茗偉點頭示意之後,陳方轉身離開,與董國銜一起站在大門口等待著。
刑術和馬菲坐下之後,傅茗偉抬手看表:“距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我只耽誤你們最多一個小時,剩下的時間,足夠你們過安檢了,登機牌我已經讓人幫你們換好了。”
說著,傅茗偉將登機牌拿出來,放在桌上:“我沒其他的意思,沒有制止你們,也沒有打算要挾你們。”
馬菲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不方便說什麼,畢竟她本質上還是國際刑警。
刑術道:“那你想幹什麼?”
“眼下這個案子已經變得無比的複雜,就連我寫報告都不知道從何寫起,我想了很久,覺得這個案子要從頭開始梳理的話,單從我的角度來看,是完全不準確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你的角度來寫,畢竟有些事情是不能出現在報告當中的。”傅茗偉說到這的時候,又笑了,“我好像在重複說廢話,對吧?”
刑術點頭:“對,傅警官,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寫報告吧?”
傅茗偉道:“我倒是想,不過那不可能。”
刑術有些不耐煩了:“那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