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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雲浩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他知道,申東俊跳樓自殺了,這是他離開申東俊病房時,能推測到的最壞結果,沒想到,真的實現了。
關芝青站在申東浩病房的窗口,看著樓下,申東俊的屍體扭曲在那,鮮血在他身體摔下去的瞬間四濺開來,形成了一朵朵恐怖的血花。
在關芝青身後,那兩名護士已經完全傻了,先前她們一個在收拾東西,另外一個在幫助申東俊回到床上,但就在扶起申東俊的那瞬間,這個離死不久的男人突然間一把推開了護士,一頭撞向了窗戶……
關芝青皺眉看著慢慢朝著醫院大門走去,根本不扭頭去看的田雲浩,轉身就要去追,就在她走過病床的那一刻,她發現了什麼,她停了下來,看向床頭,發現在床頭的上方有兩個奇怪的字。
關芝青立即上前仔細看著,此時那兩個護士已經轉身跑出了病房去找醫院的領導,而關芝青發現那兩個字是上下顛倒的“筷子”二字,很明顯,那是躺在床上的申東俊仰頭抬手,用自己的指甲寫出來的,其中還帶著一絲絲指甲刮翻開之後留下的血跡。
“筷子?”關芝青念出那個詞,隨後轉身就朝著樓下跑去,當她跑到大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只是田雲浩在楊樹林中隱隱約約的身影——他翻過鐵門直接離開了。
關芝青並沒有打開那把鎖,而是站在那看著,一直看著田雲浩消失在雪地之中,這才轉身看向大樓門口站著的那個在寒冬還穿著單薄工作服,套著白色大褂的中年男子。
關芝青快步走上前去,對正看著遠處申東俊屍體的中年男子道:“齊主任,是我的工作失誤。”
被叫做齊主任的男子搖頭:“雖說申東俊就算今天不死,他也沒幾天活頭了,但你也得寫份詳細點的報告交上去。”
“知道了。”關芝青點頭,“我會附上一份檢討。”
齊主任點頭:“那樣更好。”
關芝青轉身朝著申東俊的屍體走去,等著其他幾個勘查現場的人忙完之後,她這才蹲下來,看著申東俊的屍體,自言自語道:“筷子是什麼意思?”
當然,申東俊不可能回答她……
第三章:一文不值
田雲浩回到自己家中,已經是深夜了,他步行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了一輛進城的貨車,而貨車僅僅只是將他送到了離他家還有幾公里的一個僻靜的街口,他在那裡下車,以緩慢地速度走了回去,還故意繞了路,因為他不確定是不是還有人跟蹤自己。
回到那個不足十平米大小的家中,田雲浩感覺到一身的輕鬆,焦急等待中的妻子陳玉清看到他之後終於鬆了口氣,立即幫他解開圍巾,脫下外套,掛在爐子旁邊烤著。
田雲浩將布袋放在桌子上,坐下來後,看了一眼裡面那張床,床上已經熟睡的是他的大兒子田克,他下意識問:“田克睡了?”
“睡了。”陳玉清點頭,將田雲浩布袋中的飯盒等物件一一拿出來準備清洗,她不會追問田雲浩去哪兒了,她很清楚自己丈夫的為人,並且十分相信他。
田雲浩喝著陳玉清為他泡的那杯清熱下火的胖大海,緩了許久才開口說:“我又看到申東俊了。”
剛將飯盒放在水盆中清洗的陳玉清停手,正扭頭看向田雲浩要問點什麼的時候,田雲浩又說:“然後他死了,好像是被我殺死的。”
陳玉清的臉色瞬間變了,田雲浩卻看著她笑了:“我是說好像,我也不確定,我只是推測出了他的心理,他實際上是自殺的,但我起了一定的作用,我必須這樣做,你知道的,我要復仇,不僅是為了當年被他殺死的那些人,還有我爹和我爹的師父刑仁舉。”
陳玉清點頭,平靜地繼續洗著飯盒:“這麼說,十年前,那個畜生找你去監督行刑,其實真的是為了以你做要挾,逼刑仁舉將秘密說出來?”
“對。”田雲浩端坐在那,看著用塑料布遮擋住的窗戶,只有這樣才不會讓冬日的寒風從窗戶fèng隙中吹進來。
“這麼說,當年你真的和刑先生瞞過他了?”陳玉清低聲道。
“對,我當時做了自我欺騙,這是反審訊的一種手段,說白了,就是自己欺騙自己對一切一無所知,能做到這一點很難,其實我是做不到的,我只是盡力在裝,盡力對眼前的一切表現得冷漠,甚至是無情,也是因為這樣,當年我才能在偽滿的軍隊中潛伏下來。”田雲浩呆呆地看著窗外,看到了窗外飄起了雪花,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走在半路上下雪了,他就麻煩了。
陳玉清已經將飯盒清洗完畢了,然後小心翼翼放在碗櫃之中,坐回床邊掖了掖熟睡中田克的被子,拿起了針線fèng著田雲浩的外套上袖口裂開的地方,那是田雲浩從醫院離開時,翻越鐵門時弄壞的。
陳玉清清楚田雲浩的一切,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田雲浩的事情,並且還活著的人。田雲浩的父親田興安是在哈爾濱解放的那一年去世的。
“我肯定被人盯上了。”田雲浩許久後又開口道,“那個來找我的女人叫關芝青,她自稱是申東俊的醫生,但她的所有表現都不像是醫生,我開始懷疑她與申東俊有密切的關係,說不定是申東俊的女兒或者下線之類的人,可申東俊死後,她的表現過於平靜,所以,我推測,她要不是潛伏下來的特務,要不就是調查申東俊案子的公安,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一個好奇心太重又十分聰明的局外人。”
說完,田雲浩閉眼,又補充道:“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她也許是一個知道奇門存在,並且想找到的同行。”
“噢——”陳玉清聽田雲浩說了那麼多,只是簡單應了一聲,兩人又沉默了好久,陳玉清才問,“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比較大?”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要我繼續裝傻,就行了。”田雲浩看著陳玉清笑了。
陳玉清卻面帶愁容道:“可是,你遲早有一天會將那個秘密告知給田克的,我不希望那樣做,既然你要保護奇門,乾脆就直接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要告訴,你告訴田克,會害了他。”
“那是爹臨終的囑咐,逐貨師不傳兒不傳女,收的徒弟也必須和自己毫無關聯,雖然我不是逐貨師,但我背負著那個秘密,我也不相信其他人,只相信自己的兒子,只能代代相傳了。”田雲浩起身來,拎起爐子上的水壺準備燙腳。
陳玉清放下手中的針線,問:“那這個秘密得守護到什麼時候?”
“我困了。”田雲浩淡淡道,這等於是變相告訴陳玉清,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陳玉清也不再說什麼,只得低頭繼續忙活著。
此時,田雲浩和陳玉清並不知道,在對面的小巷口,有一個人正盯著他家的窗戶,就那麼看著,一直到田雲浩家中的燈光熄滅,那個人才俯身在牆角上用石頭畫了一個記號,緊接著轉身慢慢離開。
10年後,也就是1965年的3月9日當晚,田雲浩所住的這座舊式筒子樓中,發生了一件怪異的兇殺案,而兇殺案的死者就是田雲浩本人,他被人殺死,隨後屍體用繩索懸掛在了五樓廁所的門口,雙手和雙腳都被繩索綁死,拉伸向走廊的四個角,形成了一個詭異的“x”形……
“這就是我爺爺的故事。”坐在方桌旁的田煉峰迴憶完畢之後,又掏出一個木盒,將木盒打開後,推到桌子對面坐著的那個看起來年齡不過二十四五,但實際上已經三十來歲的刑術的跟前,“還有這雙筷子,也是我爺爺留給我爸,我爸又留給我的,就是開頭說的那個斗笠男子用一句話當掉的筷子。”
刑術看著那筷子,抽著煙皺眉道:“你爸已經死了?”
“沒有啊!”田煉峰奇怪地看著刑術,“你什麼意思?你咒我爸死是吧?”
刑術抽了下鼻子道:“你爸沒死,就把這筷子傳給你了?”
“我爺爺也不是在死的時候才給我爸這雙筷子的好不好?”田煉峰沒好氣地說,看著一臉懷疑的刑術。
“噢——”刑術點點頭,仔細看著那雙筷子。
刑術是這座古玩城中唯一一間當鋪的朝奉,也是田煉峰所知道在這座古玩城中為數不多有真本事的人,但不了解刑術的人都認為他是個古玩城中的串串,也就是那種整日遊手好閒,能用次品騙幾個剛上手玩收藏的雛鳥就騙,不能騙就只能站在門口張著嘴喝風度日的混混。
因為刑術永遠都是那幾身衣服,每個月雖然都剃一次頭,但每次都是平頭,絕對不會有任何改變,每天早中晚吃的飯也都是固定的那幾樣,也極少與古玩城中的其他商戶搭話,屬於那種不想說話就直接當啞巴,要是想說話,一旦張嘴,你就別想讓他停下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