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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國棟起身,將那人體骨骼模型放在辦公桌上,然後雙手伸下去,從後方掐住那模型的脖子,又道:“我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在頸部的前方,也就是能遏制氣管的位置,而大拇指則在後方,不管我如何用力,我壓住一個人的時候,用力的都是那兩個大拇指,如果我大拇指起的固定作用,那麼我其他的手指頭就不是勒,而是往上提,往上拉,起不到作用。”
刑術看著,點頭,也比劃了下。的確是這樣的,正常來說,從正面掐死一個人是用手,但從身後要勒死一個人,在沒有工具的前提下,肯定是用手臂,因為從身後掐住一個人的脖子,要掐死對方,可能性太小。
刑朮忽然道:“田雲浩是不是站著被殺死的?爸,你想,如果是站著被殺死的,那麼指勁兒大的人,就可能辦到。”
“那就不叫掐死,叫捏死。”刑國棟將模型立起來,自己又比劃了下,“法醫鑑定之後,認定刑國棟當時是被人壓在地上,兇手雙腳踩住了他的雙手,蹲坐在其腰部往上的位置,伸手掐死了他,是掐死的,而且十指都用力了,險些導致田雲浩頸骨斷裂。”
“太奇怪了吧?”刑術皺眉道,“哪兒有這麼殺人的呀?用工具多方便呀,就算是用那種姿勢吧,如果是我啊,直接掰著田雲浩的腦袋往後仰,頸骨直接就斷了,不需要讓他窒息而亡這麼麻煩,費勁呀。”
刑國棟坐下來:“對,所以奇怪嘛,警察分析出,兇手肯定是個孔武有力的男性,因為田雲浩本身不是個弱男子,甚至會些拳腳功夫,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制住的,而且兇手的體重比他重,蹲坐在他的身上,踩住他的雙手之後,導致他無法翻身,當然這個兇手的指頭是關鍵,也就是說他的指頭很厲害,很靈活,否則的話,也做不到以那種姿勢蹲坐在死者的背後,然後用十指掐死他了。”
刑術點頭:“你先前說被綁成了x形?”
“對,雙手雙腳被拉開,就像是個浮現在空中的標記一樣,你知道的,從前在地圖上會用x來標記某個位置,這一點警察至今都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我也是卡在這裡了。”刑國棟搖頭,“而且精神鑑定方面,我無法下一個非常準確的定義,哦,對了,當年警察最早認定是陳玉清乾的,雖然懷疑她,但沒說出來,因為她是個弱女子,沒有什麼力氣,與他們推測出的孔武有力的男子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呢,陳玉清當時的的確確有精神問題。”
刑術挪了下凳子,靠近刑國棟道:“爸,你是說在田雲浩被殺之前,陳玉清的精神就有些不對勁了?”
“是,我親自做的鑑定,警方也詢問過田雲浩的周圍鄰居,大家都說在1960年左右的時候,陳玉清的精神就出了問題,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刑國棟回憶道,“警方詢問過鄰居,鄰居說兩口子的感情非常好,對孩子也不錯,都是口頭教育,幾乎沒有打過,所以家庭很和諧,在外面調查了一圈,田雲浩的人際關係也不錯,沒有仇人,而且當晚周圍鄰居,包括離出事廁所最近的那家人,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刑術看著窗外,將刑國棟說過的話都回憶了一遍,隨後道:“然後就變成了懸案?”
“對呀,變成了懸案,我也沒分析出來怎麼回事,可用的線索太少了。”刑國棟皺眉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刑術立即問:“什麼事兒?”
刑國棟喝了一口茶,又說:“陳玉清是在1980年11月20日在哈市失蹤的,當天田克結婚,也就是說洞房花燭夜那晚,陳玉清失蹤的,5天後,陳玉清被人發現在圳陽市郊區的一個垃圾場,整個人稀里糊塗的,警察將陳玉清帶走救助,但是她只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說不出來,但因為有自殘和攻擊表現,被人送到這裡,大概時間是11月25日,5天後,田克得到消息趕來,找到了陳玉清,但陳玉清拒絕離開,當時陳玉清精神狀態有所好轉,但還是不能出院。”
刑術點頭:“爸,你認為疑點在哪兒?”
“我的疑點在,我覺得陳玉清當時就是為了進這家醫院才來的。”刑國棟說著搖頭,“這是我的推測。”
“為什麼?”刑術問。
刑國棟閉眼回憶道:“我看到陳玉清的時候,雖然她渾身很髒,但明顯那是在地上滾過之後導致的,護士檢查身體的時候,說陳玉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疲勞那麼累,而且我仔細觀察過她,她的鞋子沒有過於磨損的痕跡,手腳各部位都沒有被凍傷,這不合理呀。”
刑國棟所說的不合理,原因在於,陳玉清是個精神有問題的,而且被發現的時候診斷是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何處,明顯處於精神分裂狀態,由此推測,陳玉清應該是步行了五天,才從哈市走到了圳陽市。如果她真的是走過來的,鞋子沒有磨損不合理,沒有被凍傷也不合理,當時白天的溫度是零下5度左右,夜晚達到了零下10度,陳玉清也不可能去住旅店,但她為什麼那麼健康呢?
所以,刑國棟懷疑,陳玉清就是坐車來的,只是那個年代沒有什麼監控攝像頭,最主要的是,陳玉清不是罪犯,所以警察不會去詳細調查她到底是怎麼來的。而且當時圳陽市只有一間精神病醫院,也就是現在早就被更名為“圳陽市第五人民醫院”,原名叫“圳陽市優撫醫院”的精神病院,所以一旦發現了類似的病人,都是會直接往這裡送的。
刑術聽完刑國棟的分析,看著桌面道:“你是說,陳玉清沒病?她是刻意要來這裡的,而且她出現在垃圾場,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人發現她,發現她有病,然後報警,報警後她故意表現出有攻擊傾向,這樣民政局的人不得不將她送到這間醫院來?她的最終目的也是來這間醫院?”
“對。”刑國棟點頭,“我是這麼分析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她的動機和理由,所以無法做後續判斷,但是她來醫院之後就平靜了許多,而且拒絕離開。”
刑術坐在那閉眼仰頭思考著,半天才低下頭來說:“爸,當時她來了之後住在哪裡?”
“三號樓六樓靠樓梯的那間,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換了房間,住到走廊盡頭,就是挨著你師父鄭蒼穹旁邊的那間。”刑國棟說完,嘆了口氣道,“刑術呀,我知道你好奇心重,但是吧,我覺得,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去想那麼多,我知道,你是為了煉峰好,你想幫煉峰,但我覺得煉峰也許自己都不在乎呢?”
“也對。”刑術起身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行了,我去看看我師父,然後去食堂看看晚上吃什麼,晚飯的時候食堂見。”
刑術轉身就走,刑國棟又喝了口茶,拿起報紙,拿起報紙的那一刻,他忽然間意識到先前自己說完關於陳玉清住哪兒之後,刑術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東西,刑國棟了解自己這個養子,只有他在恍然大悟或者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眼神才會那樣,但是刑國棟不知道刑術意識到的問題是什麼。
出了刑國棟的辦公室,刑術加快了腳步,拿回了自己裝水果的袋子,直接朝著住院部走去,越走越快,最後乾脆變成了跑,連路上跟他打招呼的醫生和護士都不搭理,一直到跑到三號樓六樓緊挨著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病房,也就是他師父鄭蒼穹所住的那間門口時,刑術這才停下來,在那喘著,又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那房間,那就是陳玉清住過的房間,這間病房現在是空著的,至於為什麼空著,刑術也不明白。
刑術休息了好一會兒,終於不喘氣了之後,這才敲了敲門,隨後屋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進來。”
刑術進屋之後,就看到鄭蒼穹正在那做伏地挺身,立即扔下袋子就上前去攙扶。
刑術將鄭蒼穹攙扶起來之後,看著滿臉通紅的鄭蒼穹,立即道:“師父,你幹嘛呢?都說了你這年齡不適合鍛鍊了,你就適合下樓散散步,最多快走幾分鐘,你還做起高難度動作了,你是打算當健美先生還是準備重出江湖?”
76歲高齡的鄭蒼穹看著刑術,抓起毛巾擦了擦汗,問:“這半個月去哪兒了?大買賣吧?如果不是,你不會去半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
“去了趟長沙,幫人鑑定一個壺,說是夜壺,其實是個大茶壺,也算是個好玩意兒吧,不過不算是太老的東西,喜歡的人可以收一收,我肯定不會收,就那東西,當鋪收了只能砸手裡邊。”刑術說著將袋子中剩下的水果全部都拿出來,擺在旁邊,看著旁邊還有幾個蘋果和梨子,又道,“師父,半個月之前給你買的,你還沒吃完啊?”
鄭蒼穹“嗯”了一聲,隨後敞開窗戶,就在此時,刑術突然說了句:“師父,當年住在隔壁的陳玉清是來找你的吧,為的就是奇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