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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個聲音只有刑仁舉聽到了,田興安卻丁點都沒有察覺,還在等著刑仁舉往下說。

    田興安看到刑仁舉扭頭看著門口,自己也順勢看了過去,隨後聽到刑仁舉低聲數著數:“……五、六、七。”

    刑仁舉數到“七”的時候,突然間大門被人猛地一拍,巨大的響聲傳來把田興安嚇了一哆嗦,但刑仁舉沒有被嚇倒,相反還站了起來,滿臉微笑,繼續在口中數著數,等他再一次數到“七”之後,大門又一次被重重拍響。

    刑仁舉立即快步從隔間中繞出去,要去拿開頂門柱等東西,田興安要幫忙,卻被刑仁舉揮手推到一邊去,同時指著當鋪櫃檯內,示意田興安去那裡等著。

    田興安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得快步回到當鋪之中,站在窗口內看著刑仁舉將門口的所有東西都拿開,隨後對著門也輕輕敲了八下,緊接著快步走了回去,就在刑仁舉前腳離開的時候,門被猛地推開了,田興安一驚,但並未看到門口有任何人在,不過門口的燈籠不知道被誰點燃了,不過這次燈籠內泛著的卻是藍光。

    田興安盯著燈籠發出的那詭異的藍光,全然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此時,刑仁舉回到他的身後,田興安下意識看了一眼刑仁舉,再扭頭去看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先前那個斗笠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窗口下了。

    田興安被嚇了一跳,瞪著那斗笠男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子中一片空白。

    刑仁舉見田興安愣在那,立即用手指頭捅了下他,這一捅不要緊,田興安渾身如觸電般抖了下,而窗口下的那斗笠男子也發出了低沉的笑聲,緊接著將那雙筷子從袋子中小心翼翼取出來,慢慢推進窗口之中。

    田興安仔細看著那筷子,但不敢上手,站在他身後的刑仁舉捏了把汗,他忘記提醒田興安一件事了,那就是在中元節的時候,面對這種半夜上門客的對象,必須要先問對方是否可以上手,等對方應許之後,自己才能將東西拿起來。

    而這次,田興安鬼使神差的左右看了看那雙筷子後,竟然開口問:“請問,可以上手嗎?”

    “當然。”斗笠男子慡快回答,但一直低著頭,刑仁舉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斗笠,無法看清楚他的臉。

    田興安立即拿過櫃檯下一盞特製的油燈,這種油燈又叫“明眼燈”,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吉利,意思就是點燃這盞燈看東西就不會走眼,但實際上這種油燈就是煤油燈,並不算是老東西,早年的朝奉用的“明眼燈”都是特製的蠟燭,因為在清末前夕,中國並沒有煤油燈這種東西。  

    田興安看了半天,通過觸感和氣味,判斷出這雙筷子是千年烏香木製成的,而千年烏香木這種材料世間罕有,不要說做筷子了,哪怕是一塊碎木片都是價值連城的,在識貨者的手中可以換下一整條街。

    田興安臉上有了笑容,看著斗笠男子,很想走出去詳談,因為朝奉當中有個規矩,如果遇到這樣的貴客,必須“以禮相待”,絕對不能站在高高的櫃檯之上俯視對方,應該請對方到旁邊的偏廳之中飲茶詳談,不過這大晚上的,他搞不清楚對方的來路,在這種時候出手這樣貴重的東西,會不會是歹人?

    終於,田興安還是俯身將臉湊在窗口,堆出滿臉笑容,輕聲問:“請問這位先生,您打算當多少?”

    “一句話。”斗笠男子沉聲道,“當一句話,幫我轉告給某人一句話。”

    “啊?”田興安愣了,“什麼意思?”

    田興安其實聽懂了,但是他不願意相信,用這麼貴重的東西就為了讓當鋪幫他轉告給另外一個人一句話,這人是不是瘋了啊?

    斗笠男子微微抬頭,但田興安和刑仁舉能看到的只是他的那張嘴和半露出來的雪白牙齒。  

    斗笠男子疑惑道:“覺得不值當嗎?”

    “不是不是!”田興安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後面無表情,但死死攥緊干糙的刑仁舉,而刑仁舉對他點了點頭,田興安心中有數後,立即道,“好,您稍等,我開一張當票給您,當票為兩張,兩張上面都得寫清楚您要轉告的那句話,只不過這種典當方式以前並未有過,所以這種典當是死當,換言之,您就等於是用一句話將這雙筷子換給咱們久安當鋪了。”

    “從未有過?”斗笠男子冷笑一聲,“你還是學徒吧?而且只是朝奉學徒,還沒有走到下一步,你不懂沒關係,你身後的師父應該懂,但你要記得,你經手的對象,你就必須負責到底,所以,我告訴你的這句話,你也得面見那個人親口說出,明白了嗎?”

    田興安立即點頭:“我明白了,您稍等。”

    田興安立即準備好當票,小心翼翼放在櫃檯之上,隨後問:“請問這句話帶給誰,他家住何處,何方人士,話的內容?”

    斗笠男子並未立即開口,只是站在那,而刑仁舉此時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雙手微微發抖,心中有個不祥的預感。  

    終於,斗笠男子開口了,開口的同時將頭再一次低了下去:“請轉告陳九斤,奇門現世了,讓他帶著秘密逃,能逃多遠逃多遠,如果他逃不動了,那就死,就這些。”

    田興安很是疑惑,但還是如實在當票本銀,也就是價值下方寫上了這些話,同時問:“沒請問貴客尊姓大名?”

    “不用寫名字,反正是死當。”斗笠男子沉聲道,隨後等著田興安弄妥當之後,接過當票轉身就走,緊接著就消失在了門口。

    田興安呆呆地看著門口,若不是手中有那千年烏香筷和當票底子,恐怕他會以為先前只是一場夢而已。

    “興安,關門,隨後到庫房來找我。”刑仁舉說完,轉身便走了,也沒有按照規矩將千年烏香筷給拿進庫房。田興安只得先把筷子鎖進旁邊的柜子中,這才快速到門口張望了下,隨後將門關上,放上門栓和頂門柱,又回到櫃檯拿出筷子快步去庫房找師父。

    當田興安走進庫房時,便看到刑仁舉坐在庫房正中的那把大朝奉的木椅之上,同時,刑仁舉也開口道:“興安,你可以出師了。”

    “真的!?”田興安大喜,卻發現刑仁舉呆呆地看著自己跟前的地面,一臉的愁容,他的笑容收了起來,下意識問,“師父,怎麼了?我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和你無關,這是命,躲不掉的,我躲了這麼多年,始終還是找上門了。”刑仁舉低聲道,“先前那個人口中所說的陳九斤,就是我以前的名字。”

    田興安呆呆地看著師父,完全沒回過神來這是怎麼回事,想問什麼,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刑仁舉摸著座椅扶手,顯得很是焦慮:“這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是他肯定知道這一行的規矩,所以故意今天找上門來,還帶來了這雙千年烏香筷,其目的就是為了要告訴我有人找出了奇門的線索,下一步就會找上門來,想盡辦法要將奇門所在之地從我口中挖出來。”

    田興安搖頭,愁眉苦臉道:“師父,我一句也聽不懂呀,我連今天晚上為何要開門做買賣都不明白,我就知道,咱們師徒兩人惹上麻煩了,那個戴斗笠的是歹人吧?”

    “不,恰恰相反,他不是,他應該是斷金門的人。”刑仁舉搖頭,“我現在得馬上走了,應該說是逃,從此之後,咱們師徒不會再見面,不日之後,我會托人送一封信給你,到時候我會在信裡面寫清楚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和你以後該做什麼。”  

    刑仁舉說完,起身走到田興安跟前,按住他的肩頭道:“興安,咱們師徒就此別過,今晚你守著鋪子,哪兒都不要去,什麼話也不要說,至少三天後,等我走遠了,你才能告訴老闆我離開了,但不要告訴他原因,只需要說我不辭而別就行了。”

    “師父——”田興安看著刑仁舉轉身離開,他立即追了出去,發現刑仁舉去了後院,但當他追到後院的時候,發現刑仁舉就象遁地了一樣不見蹤影。

    第一章:刑場疑雲

    1945年3月9日,中國東北,偽滿洲國首都新京長通路新京監獄。

    負責行刑的軍官田雲浩看著自己的手錶,又轉身看了看東邊升起的太陽,但只是看了一眼,因為陽光太刺眼了,刺得他哪怕是側面對著東方,都睜不開眼睛。

    與此同時,東面的五號監舍門口,25名囚犯戴著沉重的鐐銬在獄警的帶領下緩緩走出。幾乎所有人都在走出去的瞬間下意識閉眼,半眯著眼睛去適應外面的強光,唯獨只有一個年齡很大的老頭兒始終閉著眼慢慢走著,也只有他撕下了衣服,搓成了一股布繩,將一頭綁在腳銬之上,另外一頭拎在手中——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走起路來,不至於被沉重的腳銬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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