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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刑術站起來的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一個只有一張床的,四面牆壁都被軟包的房間內,刑術很清楚的記得,這種房間是給那些有自殺傾向的精神病人準備的,防止他們撞牆傷害自己,可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刑術朝著門口蹦跳著,隔著裝有鐵欄杆的窗戶朝著外面喊著:“喂,來人呀,你們搞錯了,我不是病人!來人啊!”

    突然間,一個滿臉辱白,只能看到五官輪廓的人猛地出現在窗口,嚇了刑術一跳,雖然他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但總感覺那個人在笑,而且笑得無比猙獰。

    那個古怪的男人慢慢退後,緊貼著牆壁看著刑術,緊接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慢慢地從門外推了過去。

    當輪椅推到門口的時候,輪椅停住了,輪椅上的那個女人慢慢扭頭看向刑術。

    當刑術和那個女人對視的那一瞬間,那女人臉上明明還清晰可見的五官忽然間熔化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揉成團,然後變得扁平,即便是這樣,刑術依然認得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母親龔盼。

    刑術拼命用身體撞著門,喊道:“放了我,放了我媽,你們把她怎麼了?你們是不是有病啊!這是什麼地方,放開她!快放開她!”  

    撞了好幾下之後,刑術再向外看去,發現門外空無一人,更離奇的是,就在短短几秒之內,明明是走廊的門外突然間變成了一間被軟包的病房,而刑術則能清楚地看到那間病房門口站著一個與自己一樣,穿著約束衣的人,正在門口撞著,喊著。

    突然間,刑術意識到那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自己為什麼會在窗口看到自己呢?

    刑術猛地回頭,回頭那一瞬間,看到的卻是另外一扇門,他下意識抬手去抓門上的欄杆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約束衣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了,而自己身處的也不是病房內,而是走廊中。

    等刑術再抬頭,卻在病房中看到了龔盼,此時的龔盼並沒有坐在輪椅上,而是坐在床上,朝著懷中的孩子笑著,低聲唱著什麼歌,刑術的手伸進門窗內,喊道:“媽,我是刑術,媽!我在這!媽,他們為什麼要把你關起來!媽,你說話呀!”

    刑術喊著,卻聽到了龔盼的歌聲慢慢傳來——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

    聽著聽著,刑術的情緒終於安靜了下來,就那麼隔著窗戶一直看著,但在此時,明明是龔盼的歌聲,卻變成了一個男人在唱歌。  

    刑術再次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堆篝火旁邊,而那個唱歌的男聲卻是從連九棋口中傳出的:“……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刑術掙扎著爬起來,感覺自己腦袋有些疼痛,就在他揉著腦袋的時候,連九棋遞過來一杯水:“我在水裡放了阿司匹林泡騰片,能止痛。”

    刑術道謝接過杯子,喝下去之前,看到墨暮橋站在旁邊的岩石上方,而庵古依然昏睡在篝火的另外一邊。

    “剛才你在唱歌?”刑術喝完之後,將杯子遞還給連九棋,“唱的是《何日君再來》?”

    連九棋“嗯”了一聲:“沒想到你還知道這首歌。”

    刑術呆呆地看著篝火:“當然知道,我隱約記得,小時候我媽經常會唱。”

    連九棋渾身一震,岩石上端的墨暮橋聞言也低頭看向他們父子倆。

    刑術又道:“其實我都記得不太清楚,後來長大了,有一次聽見人家的錄音機中放了鄧麗君唱的《何日君再來》,當時就覺得好熟悉,好溫暖,站在那一直聽,再後來,我養父告訴我,我媽最喜歡這首歌,每天都唱,從早到晚……”  

    連九棋不作聲,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麼繼續這個話題,這麼多年來,他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龔盼”這個名字,當他回到中國,也很害怕看到刑術,因為他愧對自己的妻兒,但又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自己這幾十年來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能為自己全家報仇……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那只是自己給自己的一個藉口。

    沉默許久後,連九棋終於問:“聽你這麼說,你好像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你媽媽了?”

    刑術苦笑道:“是她離開我了,我一直都在那間精神病院裡,從未離開過。”

    連九棋又問:“你還記得她什麼模樣嗎?”

    刑術摸索了半天,從包中拿出自己的錢包,掏出那張塑封過的照片,遞給連九棋:“我只有這麼一張照片,所以特地塑封起來。”

    連九棋拿過照片看著,看著上面那個長發飄飄穿著連衣裙的女人,雙手在微微顫抖。

    刑術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只是看著篝火道:“如果不是這張照片,我恐怕都忘記她是什麼模樣了,應該說,我如果沒有看到這張照片,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什麼樣,她去世的時候,我太小了,小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連九棋用大拇指輕撫過照片上龔盼的臉,擔心自己再繼續看下去會情緒失控,被刑術察覺什麼,立即將照片遞還給刑術:“說說你長大的地方吧,你喜歡那裡嗎?”

    刑術將照片小心翼翼裝回錢包:“談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小時候以為那間醫院就是全世界,後來離開那裡開始上學,才知道,原來外面還有那麼多人,還有那麼多和我年齡相同的孩子,唯一不理解的就是,他們為什麼說話呀做事呀,和醫院裡的人不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家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而我沒有,也許就是因為我有太多的疑問,所以才走上了這條路,連先生,你呢?你小時候呢?”

    岩石上的墨暮橋坐下來,警戒的同時,安靜地聽著這對父子的談話。

    連九棋遲疑了一下道:“我其實也不大清楚,唯一的知道是,我原本的姓是赫連,解放後登記戶口的時候我爺爺才改成了連姓,聽說祖上還挺顯赫的。”

    刑術道:“赫連?似乎最早是匈奴的姓氏,後來契丹姓氏里也有赫連吧?”

    “對。”連九棋笑道,“也許是天意吧,我們現在追尋的一切都與契丹有關係。”  

    刑術又問:“那你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

    墨暮橋扭頭看著連九棋,想聽他怎麼回答。

    連九棋遲疑了下:“有,但是,失散了,很多年前就失散了,也許他們還在某個地方等我,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們。”

    刑術笑道:“這個簡單,我很擅長找人的,這樣吧,如果這次咱們平安回去,你把他們的資料都給我,我幫你找。”

    連九棋道:“不要加如果兩個字,咱們肯定會平安回去的。”

    “好!”刑術起身,揉著自己還隱隱發痛的渾身上下,“這次回去,我一定幫你找。”

    “謝謝。”連九棋簡單地回應道。

    ……

    已經走到了洞穴出口的唐思蓉等人,卻發現洞外飄著漫天的鵝毛大雪,能開進一輛大卡車的洞口堆滿了積雪,如果想要出去,必須要在積雪中刨出個洞來。

    “開個洞,繼續前進。”唐思蓉指著那厚厚的積雪道,“現在時間還算早,我們必須抓緊時間上山,然後找個洞穴過夜,不能再等了。”  

    古拉爾和維克多兩人拿著摺疊鏟上前,阿樂在後方道:“你們先挖,然後換我和海森。”

    古拉爾不作聲,只是與維克多揮舞著鐵鏟在那挖掘著。

    唐倩柔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看著一直盯著古拉爾和維克多的唐思蓉,問:“你怕嗎?”

    唐思蓉回頭看著自己的女兒:“怕什麼?”

    唐倩柔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大老闆。”

    唐思蓉臉上出現了不屑的笑容:“為什麼要怕他?他離死不遠了,或者說,他已經死了。”

    唐倩柔又問:“大老闆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和爸爸都不肯告訴我。”

    阿樂雖然閉眼裝作在休息,但卻一直仔細聽著母女倆的對話。

    唐思蓉淡淡道:“那是為了保護你,你知道得越多就離危險越近,大老闆是一個心重手狠的人,也很聰明,我們所有人的腦子加在一起都不如他聰明,以前你爸說過,大老闆哪怕用頭髮絲都能想出來整死我們的辦法。”  

    唐倩柔皺眉:“那你還不怕?我們這次來找奇門,明面上是有公司的支持,可實際上,我們這樣做,完全就是想避開大老闆的監控。”

    “為什麼要怕?”唐思蓉語氣冰冷,“他欠我們的,我們所有人都是為了幫他,為他賣命,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犯下了那麼多永遠無法被人原諒的罪行,所以,我必須要找到奇門。”

    唐倩柔忽然笑了,唐思蓉問:“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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