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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凡君一又指著後面的廢墟:“其次,文物鑑定行當的範圍很廣,只要給足時間,我們就能從房屋倒塌的方向,角度,發現最初著火點,從而判斷出房屋著火的大致原因。就以這些屋子來說,基本上沒有電,就算有電,都是偷偷住在這裡的人從外面偷接過來的,因為不專業,所以起火的可能性較大,另外,菸頭、明火做飯、甚至是鞭炮煙火都可能導致這種老建築失火,可惜的是,我剛才所說的都不是房子著火的原因。”
傅茗偉笑著看著凡君一:“哦?凡教授請賜教,說真的,我們也是因為有證人證明有人提著類似油桶的物件走進來,我們才判斷為縱火,不知道凡教授是如何判斷出來的?”
凡君一道:“被縱火的前後幾天內,哈市氣溫突然上升,到了零上2至3度的樣子,房屋上面的積雪融化,如果不用燃料之類的輔助性液體,要點著很難,當然,還有一種方式就是從屋內點燃。”
傅茗偉立即問:“那凡教授為什麼認定不是從屋內點燃的呢?”
“兩點,第一點也許傅警官不清楚這座樓的來歷吧?”凡君一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
傅茗偉道:“知道一點,當然,也是這座樓被縱火後我才去查的。”
凡君一點頭:“這是一座機關樓,很多人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走進去就會迷路,這是百分之百的,不信你可以去找找還在這條街上居住的人,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傅茗偉再問:“如果縱火的人,知道機關樓正確的路呢?”
凡君一搖頭:“走進去再出來,就算你用跑的,都得半小時時間,他用燃料縱火,火勢很兇猛,他自己都跑不出去,除非他打算與房子共存亡,當然啦,這種可能性很小。”
傅茗偉笑道:“為什麼可能性很小?”
凡君一示意傅茗偉湊近,傅茗偉附耳過去,卻聽到凡君一道:“他又不是釘子戶,幹嘛要共存亡?”
傅茗偉樂了:“凡教授說得沒錯,縱火的人的確後來跑了。”
凡君一不接著傅茗偉的話說,而是繼續先前自己的判斷:“剛才我說了,我們會判斷,你站在這裡,可以看到房屋的傾斜方式,是朝著街道這個方向傾斜倒塌的,你從燒毀廢墟的外型就可以判斷出,所以,著火點肯定是在臨近街道的這邊,這裡就是最早的倒塌點。不過這裡是外院,外院現在都有這麼高的積雪,就算有電線漏電產生火花,要點燃都難,哪怕是你點一堆火在那裡,火勢一大,就會導致周圍冰雪變成水,然後火勢就會被水澆滅,但如果用燃料,那就是兩回事了。”
傅茗偉點頭道:“佩服。”
凡君一拱手,故意作出江湖人士的手勢:“承讓。”
就在傅茗偉準備進行下一個話題的時候,廢墟上面突然有人喊道:“凡教授!不好了!快叫警察來!”
傅茗偉立即拔腿就沖了上去,誰知道被凡君一一把抓住,傅茗偉回頭看著凡君一,而凡君一則指著他跟前不遠處的一塊滿是生鏽釘子的木板:“小心。”
傅茗偉點頭:“謝謝。”
傅茗偉繞開,與凡君一一起走到廢墟上面,看到右側的廢墟基本上已經被清理完畢,都清理到地基的位置了,而在地基往上的位置,蜷縮著一具被燒的漆黑的屍體。
凡君一傻眼了,下意識看向傅茗偉。
傅茗偉只是道:“凡教授,看來你們的工作必須結束了。”
……
哈爾濱松北區,凱利汽車城。
刑術的車開進汽車城地下之後,按照賀晨雪收到簡訊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丁萬安的修理廠,其實也就是一般的二類修理廠,臨近的好幾個鋪面都是用來賣輪胎的。
刑術將車停在那幾間鋪面門口之後,立即有接待人員上前來問:“先生,做保養嗎?”
賀晨雪看著外面,因為眼睛的關係,無法看到丁萬安在哪兒,只得道:“找你們丁老闆。”
“那個是不是?”刑術指著不遠處鋪面門口坐在椅子上面的一個中年男子,雖然艾星靈說起丁萬安的年齡和他們差不多,但看起來丁萬安卻比他們顯老。
接待人員點頭:“對,那是我們丁老闆。”
刑術乾脆將車開了過去,停到丁萬安跟前,賀晨雪終於看清楚:“丁叔叔。”
丁萬安抬頭看著晨雪,目光又跳到刑術身上,對刑術點頭示意後,這才開門讓賀晨雪下來。
丁萬安用手比劃了一下道:“晨雪,你長個子了?”
賀晨雪笑道:“丁叔叔,你這嗑怎麼嘮的?我從17歲開始就沒長過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術從那邊下車,丁萬安馬上道:“別把車停在這裡,擋道,你停那邊的維修位去。”
說著,丁萬安給小工打了個招呼,小工立即幫忙指示刑術倒車過去。
刑術倒車的時候,丁萬安摸出一個菸嘴含著,問:“這小子就是刑術?一表人才,我聽好多人提起過他,在哈爾濱古玩行當裡面,稍微有點年頭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而且他還是現在僅存的幾個有真本事的朝奉之一。”
賀晨雪點頭道:“也是逐貨師。”
“我知道。”丁萬安應道,“你知道干逐貨師的最累的是什麼嗎?”
賀晨雪搖頭,丁萬安看著走來的刑術扭頭道:“是心,累心,因為逐貨師要經歷什麼,連逐貨師本人都不知道。”
丁萬安帶著賀晨雪和刑術往裡面的辦公室走去,就在他邁步朝前走的時候,刑術突然間愣住了,因為丁萬安竟然是個瘸子!猛然間,他腦子中閃回了關於劉樹鵬的那些話,那四個人當中其中一個就是瘸子。
一個女人,看起來所指的是艾星靈,還有那個瘸子,現在也對上號了。還有一個大舌頭結巴胖子,以及一個話嘮壯漢,剩下兩個人就與賀風雷、凡君一完全對不上號了。
賀晨雪發現刑術沒跟上來,下意識回頭道:“刑術?”
前方的丁萬安艱難地走著,微微回頭道:“他在觀察我,因為我也是嫌疑人之一,這很正常,是我,我也這麼做。”
刑術笑道:“前輩就是前輩,我在想什麼,想做什麼,您不用回頭就知道。”
丁萬安微微點頭:“進來吧,喝點茶,咱們嘮嘮嗑,你想知道什麼,我保證知無不言。”
在丁萬安的辦公室內,刑術詢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時也不斷用話試探著丁萬安,最終發現,除了瘸腿之外,其他事情都對不上號,不過丁萬安卻告訴刑術,如果想知道鑄玉會大多數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好去問凡君一,因為凡君一雖然手藝不是鑄玉會最好的,但絕對是最聰明,記憶力最好的,他完全就是鑄玉會的智囊。
“智囊?”刑術笑道,“這個評價挺高的。”
丁萬安含著菸嘴道:“名副其實!”
刑術點頭:“我知道,我認識凡教授,而且交情不錯,他的確是個能人,說天才也不過分。”
丁萬安搖頭:“你錯了,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天才,但他曾經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賀晨雪聽了都覺得奇怪:“丁叔叔,為什麼要這麼說?”
丁萬安道:“我們認識了幾十年,從十來歲出頭就在一起,那時候的凡君一真的是個笨蛋,反應遲鈍,做事沒頭沒腦,雖然有一腔抱負,一身正義之氣,但發揮不出來,因為人就是那個樣子,從娘胎里出來就那模樣。但是有一點我們其他三人誰也比不上,那就是刻苦。他真的刻苦,整天讀書,研究,學習,四下找人詢問,十來年後,當我們大家都快三十歲的時侯,他已經快超過我們所有人了,但他依然不滿足,依然在拼命學,三十多歲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那種歲月積累下來的智慧,已經足以讓人驚嘆,我無法形容,你既然認識他,你應該知道。”
刑術點頭:“對,他是我至今為止,所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丁萬安卻笑道:“那你師父呢?他難道不聰明嗎?他可是我心目中在這個行當中,最德高望重,最聰明的人。”
刑術搖頭:“沒有可比性,不一樣的。”
丁萬安道:“如果非要比較的話,我倒認為鄭蒼穹的智商略高於凡君一,不過,說到這裡,我反倒想起了凡君一以前經常愛說的一句話,他說,最聰明的人往往無法戰勝的就是絕對的笨蛋,其實我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
三人較為愉快的交談在兩個小時內結束,刑術、賀晨雪告別丁萬安,駕車離開。
刑術開車離開的時候,從後視鏡中看到丁萬安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含著菸嘴,戴著老花鏡看著一份撿來的傳單,隨後揉成團,扔進遠處的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