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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們,這雙筷子的可是大有來頭呀。”擺攤的中年老闆對手拿銀筷,一直沒放下的陳泰東說著,“我看你也是行家,實話告訴你,這不算什麼古董,但肯定是個老物件,你仔細看上面的花紋,看見了嗎?湊在一起看,就是九條龍,左右各有四個字,左側寫的是‘中華帝國’,右邊寫的是‘洪武紀元’,這下您肯定知道這銀筷的來歷了吧?”
陳泰東舉起筷子:“袁世凱用過的?”
老闆豎起大拇指:“牛!要不怎麼說您是行家呢!”
陳泰東將筷子規規矩矩放下,笑了笑,起身走了。
等陳泰東走後,老闆微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得,白賣了半天嘴皮子。”
剛說完,陳泰東突然又返回了,嚇了那老闆一條,緊接著陳泰東低聲道:“您呀,編這故事都是多餘的,首先呢,真懂的只需要掂量一下,就知道這筷子的份量不對,太重,所以其中肯定加了其他的金屬,外面只是包了一層細銀,不過就算重量沒錯,你說這是千足銀的,那也是笑話,知道為什麼嗎?”
老闆木訥地看著陳泰東搖頭。
“千足銀,也含量達99.9%的,做筷子質地就太過柔弱,稍微用力就彎曲了,所以不管是現在或者過去,千足銀的銀筷都很少,而宮廷之中皇室是不用銀筷的,因為滑,夾菜不方便,都是用有暗紋的木筷,就算真有,那都是試菜的太監用的。”陳泰東有了笑容,“所以,如果你想要編故事蒙人,最好告訴人家,這筷子的銀含量是92.5%的,也就是所謂的泰銀筷,這樣才算是合情合理,不過呢,做買賣,誠信為本,在這裡做成大買賣的,沒有一個是靠蒙人發家的,好自為之吧,你的路還長,先摸著門再說。”
那老闆都愣住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等他反應過來,陳泰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算了,收攤吧,今兒這買賣沒法做了。”老闆蹲下來嘆氣道,“我得回去再多修煉修煉異世農家。”
在全國,不,應該說全世界任何一個古玩街或者古玩城裡面,但凡擺地攤的人,基本上都有那麼一兩樣所謂的寶貝,而這些所謂的寶貝他們都編了自認為了不起,但實際上漏洞百出的故事,目的就是吸引顧客的注意力,然後再趁機抬價。
當然,這些手段通常也都是騙那些不懂裝懂的人,所以老闆才會在言語之中故意夸陳泰東是個行家,但他沒想到,是真遇到行家了。
混在人群中的陳泰東,仔細觀察著街上的各家店鋪,他需要找機會繞到後面去看一看,畢竟這裡與幾十年前大不一樣。
陳泰東並不知道錢修業已經被抓走,但他知道肯定出事了,否則不可能有那麼多便衣,同樣,他在四處搜索可以從其他位置潛入隆德寶庫的同時,也在思考著,警方找他,與眼下隆德寶庫所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有關聯。
當然,他更不知道如今在隆德寶庫中,除了那個一直與他不對付的董國銜之外,還有他一直沒見,卻在心裡很是佩服的刑術,還有在上個案子中,被他推測出來是國際刑警臥底的馬菲。
而此時,隆德寶庫後倉房中的刑術,卻發現了一件寧他十分不解的事情——當鋪倉房中的瓷器古董太少,擺放的物件基本上都以金銀製品為主,且大多數金銀製品頂多算是老物件,或者現代手工藝品,雖然不少也價值不菲,但都算不上古董。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八個字是眾所周知的,但眼下是太平盛世,同時行當內但凡知道錢修業的,都清楚他最喜歡的是瓷器,而不是黃金,可當鋪倉房中為什麼會擺放著這麼多黃金製品?
刑術在倉房中轉了一圈後,走到門口聽了聽外面的動靜,隨後返回桌子跟前,用隨身攜帶的工具輕鬆將抽屜老式單排彈子鎖打開,打開的同時觀察著抽屜左右,確認沒有任何自毀式機關之後,將其中的登記簿慢慢拿出來。
拿出登記薄的同時,刑術下意識準備戴上旁邊的手套進行翻閱,但在摸著手套的瞬間,他發現手套有些異樣,細看之下,發現手套的厚度不對,指尖的位置也微微鼓起。
刑術想了想,取下隨身的一枚鑰匙,將登記薄小心翼翼翻開,翻開第一頁之後,他便發現其中有一些細小的粉末,他湊近聞了聞,將手在褲子上擦乾淨後,用手指捏起一點搓了搓。
“鎂粉。”刑術確認那粉末是什麼物質之後,扭頭看向那手套,用鑰匙輕壓了下手套指端凸起的位置,隨後指端有水慢慢流出。
刑術用鑰匙翻了幾頁之後,沒有發現有用的內容,立即明白了,雖然他沒有機會去確認登記薄中的那種鎂粉是不是單質鎂,因為只有單質鎂遇水才會產生反應,不僅會毀了登記薄,也能毀了戴手套人的手。
為什麼錢修業會這麼安排?他是擔心有人看登記薄嗎?不對呀,單從登記薄上來看,上面並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不值得這樣做。
刑術將登記薄重新放回抽屜,同時恢復了周圍所有物件到原位,用衛生紙將指套前端的水也慢慢擦去,想了想後,打開倉房門,看著坐在一側椅子上面戰戰兢兢等待中的小黑。
“小黑。”刑術輕聲喊道,等小黑抬眼來看他,他點了點,示意他過來。
小黑看了一眼在旁邊忙碌著的傅茗偉,起身來走過去,低聲問:“術哥,您有什麼吩咐?”
“你比我大,叫我刑術就行了。”刑術笑道,“沒什麼事,我剛才在倉房中發現有點不對勁。”
小黑明顯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倉房內:“那個,術哥,雖然我虛長您幾歲,但在當行內您始終是我的前輩,叫術哥沒什麼不妥,不過,您說倉房有什麼不對,是什麼意思呀?”
刑術道:“少了東西宇通物流。”
小黑臉色沉了下去:“少,少了什麼東西?”
刑術抬手按在小黑的肩頭:“你說呢?”
刑術故意試探著小黑,從小黑的反應來看,他推測得不離十,也許那帳本中的鎂粉,以及帶有簡易機關的手套都與小黑有著直接的聯繫,因為錢修業是這裡的老闆,他要拿走倉房中的東西,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完全用不著毀掉帳本,而且還是用那麼簡陋且愚蠢的方式。
小黑呼吸變得急促,就在他險些要向刑術跪下的時候,刑術抬手抓住他的雙臂:“有什麼話現在說還來得及,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警察介入,你的嫌疑就大了。”
小黑微微回頭看著身後那群警察,隨後望著刑術面帶笑容的臉,低聲道:“術哥,東西是我拿的,我拿了五件東西,都是金器,賣給了練攤的。”
刑術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玩……我玩黑彩,賠了很多錢。”小黑不敢直視刑術的雙眼,“把車都賣了,我原以為可以賺回來的,誰知道,越賠越多。”
刑術問:“你是不是向黑彩莊家借錢了?借了多少?莊家是什麼人?有什麼背景?”
小黑道:“沒什麼背景,以前就是一青皮,但手下還是有不少人。”
刑術微微點頭:“這個青皮應該沒膽子干綁架這檔子事吧?”
小黑立即搖頭:“不可能,他沒那膽子,而且是我欠的錢,不是東家,所以他們不可能向東家下手。”
刑術:“知道了,你去吧。”
小黑準備離開的時候,多嘴說了句奉承話:“術哥,您真厲害,這麼久了,連東家都沒發現少了東西,你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真不愧是天朝奉的得意門生,連帳本上都沒記的事,你都能知道,小黑佩服,佩服。”
刑術聽到這一愣,一把抓住小黑的手臂,問:“你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
小黑也是一愣,隨後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再問:“術哥,我錯了,真的錯了。”
刑術轉身看著屋內的桌子:“你沒動過登記簿?也沒有動過那雙手套?”
小黑顯得很詫異:“我沒有呀,那五件金器,都是死當,我當時壓根兒就沒開票,所以登記簿上完全沒記錄,當時我做了個放進倉房的樣子,緊接著又帶出來了。”
刑術皺眉:“倉房誰在負責?”
小黑看著錢修業的寢室:“阿香,一直都是她負責的,她是東家的最後一個弟子,東家只信得過她。”
刑術點頭:“你去吧,有事我會再找你。”
“誒。”小黑點點頭,一步三回頭,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後心有餘悸地看著走向錢修業寢室的刑術。
已到正午,氣溫升高了至少兩度,又加上吃飯休息的緣故,琉璃廠街上的人流不再有之前那麼密集,在周圍繞行探查了一圈的陳泰東也回到了正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