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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無論我在這裡死去,還是活著離開,我都免不了痛苦,活著同樣是痛苦,我不知道我出去之後是否還能再站起來。
“救援就快到了,你一定得活著,我知道你能活下去。”小青年又伏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伴隨著水聲一起傳來,飄渺如雲端。他不說,我也會努力活下去,我不希望捲入這場陰謀當中,但我既然卷進來,我就一定會給自己走出一條平安的路,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到這裡來。
我無法回應,小青年看就又離開了,走出我的視線,很長時間之後才回來,又在我背後墊了些什麼東西,將我的身體擺弄成半躺著的姿態,使脖頸和頭部與水流分離,但我的身體仍有一部分浸泡在水裡。
這空間四周有兩條河道,河水冒出來就衝著中央流淌,雖然不深,甚至只有幾厘米的深度,但就算這樣我浸泡在裡面時間長了也免不了死亡的威脅,寒冷可以麻痹我的神經和肌肉,導致死亡。
之後,光突兀的消失,我眼前一片漆黑,就再也聽不到小青年的任何聲音了。
我閉上眼睛,努力感知著周圍的一切,我想聽他們的談話,想聽被掩蓋的秘密,想聽到人的聲音,可我什麼都沒聽到,只依稀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似乎只有一人,又似乎有一群人,到最後,卻又讓我感覺什麼人都沒有。
我的精神一陣恍惚。
他走了?
把我一人丟在這裡了?
我努力保持著清醒,慢慢的思考,回憶,在我昏迷的這段期間和小青年的對話,他說的並不多,卻讓我感覺他什麼都知道一樣,那段時期我的思緒特別清晰,但之後就開始模糊,現在又回到了在冰層下時模糊不清的狀態,甚至感覺剛才如夢境一般。
這一刻我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毫無來由的驚悚感,小青年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是不是已經死掉了,我被他的魂救了上來……
一想到這裡,我的頭顱突然炸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一顆子彈從我的眉心穿堂而過,那種痛楚無法讓人忍受,更何況是我這種疲憊的身體,我一瞬間就如被電擊一樣打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我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無論哪種險境,我知道還有希望,我就有活下去的動力,不知為何,就算我昏過去我的思想還在運行,而我現在唯一的目標只變成了活著,無論何時何地,一定要活下去。
這種感受讓人難以琢磨,仿佛我的身體裡有另一個靈魂蠢蠢欲動,一邊引導我,一邊誘惑我,我能想到的只是活著,還有小青年的話。
我就這樣被架在了生與死的間隙中。
期間我醒過來好幾次,可我睜眼的時候看到的只是無邊的黑暗,聽到的只是還在流淌進天坑的水流聲,除此之外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而我也開始漸漸絕望。
要知道在人瀕臨死境的時候,希望和絕望這兩種情緒往往能左右這個人到底能否活著,而我的希望正在被這股絕望慢慢蠶食,吞噬,我看不到光,看不到未來,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我自己在這裡。
到後來我的意識開始錯亂,我覺得小青年就在我身邊,用他那獨特的犀利目光盯著我,又覺得老哥就在我旁邊等著看我慢慢死去,已經為我立起了墓碑。
我仿佛聽到了胖子和張星交頭接耳,商量著是否要把我拋下,又仿佛聽到我叔如乾嘔般的笑聲,雙手伸向我的脖子。
我認識的所有人都想要我死,他們就在等著我死去。
我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甚至連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了,在昏迷與甦醒間徘徊,每一次醒來都感覺在做夢,昏迷後又覺得是真實的,我無比疲憊,就要承受不住了,我的希望已經被蠶食,我只要想死,我立刻就會死去。
這樣的痛苦實在比死還要難受,我的意志開始崩潰,身體仿佛不是我自己的,根本沒有任何感覺。
要麼就死吧。
我突然之間有了一種解脫般的快感,索性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昏迷,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死期,它離我非常近,仿佛我腳下就是地獄,我一停留,就會被招進去。
模模糊糊中,有一連串的影子在我面前閃爍,我只覺得死亡下一刻就會來臨,以為是野鬼來迎接他們的同伴,苦笑起來,可我知道,我的臉並沒有配合我的靈魂一起笑。
之後的事,我完全不記得了,那是一段空白期,連夢境都不存在,仿佛有千萬年那麼久遠,我一度感覺自己一直向著地獄的深淵遊蕩而去。
我無法形容這段空白期,因為我什麼都感受不到,我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的意識還是自己的,有一種活在母體的羊水裡的感受,那叫重生?
不,那就叫活著,因為我從沒死過。
活著……
我不知道我再次真正的清醒過來的時候是怎麼清醒的,又是在什麼時候,只覺得是被自己的笑聲給笑醒的,由於我的意識並沒有離開那個洞穴,所以睜開眼睛之後我想都沒想,一個驢打挺想站起來,卻被什麼東西綁住了,這時我才看到陽光,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張琳。
我睜眼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她的表情驚慌錯愕,仿佛我是個無比恐怖的東西一樣,眼睛越睜越大,我估摸著我也一樣。
因為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且我怎麼都想不到她竟然會在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