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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琳娜又聽到兩聲尖嘯,這是她左前方的一個飛彈班把最後的兩枚反坦克飛彈發射出去,其中一枚有線制導的“賽格”飛彈成功地擊毀了一輛艾布拉姆斯,另一枚無線制導的飛彈則被干擾,向斜上方衝去,失去了目標。這時,那個飛彈班的6個人撤出掩體向卡琳娜所在的彈坑跑來,一架科曼奇直升機向他們俯衝下來,它那稜角分明的機體看上去象一隻兇猛的鱷魚。一長排機槍子彈打在雪地上,擊起的雪和土如同一道突然立起又很快倒下的柵欄,這柵欄從那隻小小的隊伍中穿過,擊倒了其中的四個人,只有一名中尉和一名士兵到達了彈坑。這時卡琳娜才注意那名中尉戴著坦克防震帽,可能來自一輛已被擊毀的坦克。他們每人手中都拿著一管反坦克火箭筒。跳進彈坑後,中尉首先向距他們最近的一輛敵坦克射擊,擊中了那輛m1a2的正面,誘發了它的反應裝甲,火箭彈和反應裝甲的爆炸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很怪異。坦克衝出了爆炸的煙霧,反應裝甲的殘片掛在它前面,象一件破爛的衣衫。那名年輕的士兵繼續對著它瞄準,他手中的火箭筒隨著坦克的起伏而抖動,一直沒有把握擊發。當距他們只有四五十米的坦克衝進一個低洼地時,那名士兵只能站到彈坑的邊緣向斜下方瞄準,他手中的火箭筒與那輛艾布拉姆斯的120毫米炮同時響了,坦克的炮手情急之中發射的是一發不會爆炸的貧鈾穿甲彈,初速每秒800米的炮彈擊中了那個士兵,把他上半身打成了一團飛濺的血花!卡琳娜感覺到細碎的血肉有力地打在她鋼盔上,噼啪作響,她睜開眼睛,看到就在她眼前的彈坑邊緣,那名士兵的兩條腿如同兩根黑色的樹樁,無聲地滾落到彈坑底部她的腳下,他身體的被粉碎的其它部分,在雪地上濺出了一大片放射狀的紅色斑點。火箭擊中了艾布拉姆斯,聚能爆炸的熱流切穿了它的裝甲,車體冒出了濃煙。但那個鋼鐵怪獸仍拖著濃煙向他們衝來,直衝到距他們20米左右才在車體內的一聲爆炸中停了下來,那聲爆炸把它炮塔的頂蓋高高掀了上去。
緊接著,北約的坦克陣線從他們周圍通過,地皮在覆帶沉重的撞擊下微微顫抖。但這些坦克對他們倆所在的彈坑並沒有加以理會。當第一波的坦克衝過去後,中尉一把拉住卡琳娜的手,拉著她躍出彈坑,來到一輛已布滿彈痕的吉普車旁。在二百多米遠處,第二裝甲攻擊波正快速衝過來。
“躺下裝死!”中尉說。卡琳娜於是躺到了吉普車的輪子邊,閉上雙眼,“睜開眼更像!”中尉又說,並在她臉上抹了一把不知是誰的血。他也躺下,與卡琳娜成直角,頭緊挨著卡琳娜的頭,他的鋼盔滾到了一邊,粗硬的頭髮扎著卡琳娜的太陽穴。卡琳娜大睜著雙眼,看著幾乎被濃煙吞沒的天空。
兩三分鐘後,一輛半覆帶式布萊德雷運兵車在距他們十幾米處停下來,從車上跳下幾名身穿藍白相間雪地迷彩服的美軍士兵,他們中大部分平端著槍成散兵線向前去了,只有一個朝這輛吉普走來。卡琳娜看到兩隻粘滿雪塵的傘兵靴踏到了緊靠她臉的地方,她能清楚地看到插在傘兵靴上的匕首刀柄上82空降師的標誌:一匹帕加索斯飛馬。那個美國人伏身看她,他們的目光相遇了,卡琳娜盡最大努力使自已的目光呆滯無神,面對著那雙透出的驚愕的藍色瞳仁。
“oh,god!”
卡琳娜聽到了一聲驚嘆,不知是驚嘆這名肩上有一顆校星的姑娘的美麗,還是她那滿臉血污的慘相,也許兩者都有。他接著伸手解她領口的衣扣,卡琳娜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把手向腰間的手槍移動了幾厘米,但這個美國人只是扯下了她脖子上的標誌牌。
他們等的時間比預想的長,敵人的坦克和裝甲車源源不斷地從他們兩旁轟鳴著通過,卡琳娜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雪地上都快凍僵了,她這時竟想起了一首軍隊詩歌中的兩句,那首詩是她在一本記述馬特洛索夫事跡的舊書上讀到的:“士兵躺在雪地上,就象躺在天鵝絨上一樣。”她得到博士學位的那天,曾把這兩句詩寫到日記上,那也是一個雪夜,她站在莫斯科大學科學之宮頂層的窗前,那夜的雪也真象天鵝絨,雪霧中,首都的萬家燈火時隱時現。第二天她就報名參軍了。
這時,有一輛吉普車在距他們不遠處停了下來,三名北約軍官在車上抽著雪笳聊天。這時,卡琳娜和中尉的周圍空曠起來,他們跳上吉普車,中尉把車發動,沿著早已看好的路飛快駛去。他們身後響起了衝鋒鎗的射擊聲,子彈從頭頂飛過,其中一顆打碎了一個後視鏡。吉普車急拐進了一個燃燒著的居民點,敵人沒有追過來。
“少校,你是博士,是嗎?”中尉開著車問。
“你在哪兒認識的我?”
“我見過你和列夫森科元帥的兒子在一起。”
沉默了一會兒,中尉又說:“現在,他的兒子可是世界上離戰爭最遠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要知道……”
“沒什麼意思,說說而已。”中尉淡淡地說,他們的心思都不在這個話題上,他們都在想著還抱有的那一線希望。
但願整個戰線只有這一處被突破。
1月5日,近日軌道,“萬年風雪”號
米沙感到了一個人獨居一座城市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