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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兔子已經把石磨谷粉全吃完了?”
“你的意思是說,它先前躲起來了,等我簽完那張大合同再出來?”
“是吧,它現在知道你養得起它了。”
“有道理。”
她說,“約翰,大家都知道是血手木匠殺了瑪麗琳。莫瑞告訴我,檢方給你一條生路,但你卻拒絕了,真勇敢。”
“如果我真的沒殺人,這當然展現了我的道德勇氣,現在我可沒有什麼把握。”
“如果他們找得到更多證據,追蹤到——”
“可惜他們沒找到。”
“那個清潔工,我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傑利·潘科。看來是有些牽連,是不是?血手木匠看了報紙,知道他把犯罪現場打掃得一乾二淨之後才發現屍體,害警方不知道怎麼偵辦瑪麗琳謀殺案。血手木匠跟自己說,乾脆再給他幾次機會,看看他到底在打掃多少未來的兇案現場。這也算得上是獨特的幽默感吧。”
“你覺得他有幽默感嗎?”
“在那個女人的腦門上釘根釘子?你們叫我木匠,我就在作品上籤個名。是的,我覺得他很有幽默感。他不是小丑,在哥譚市肆虐之後,對蝙蝠俠冷言冷語的那種訕笑,但,對,我覺得他很有幽默感。”
“可不可能是相同的幽默感,讓他從瑪麗琳家裡拿了個小東西,放到你這裡來呢?”
“他想幹什麼呢?栽個贓到我頭上,警察就會覺得人是我殺的嗎?問題是:警方已經認定人是我殺的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更何況,我睡得很淺,只要有人進來,我一定會發現。他一定要在我睡著的時候,才能進來,因為我幾乎足不出戶。”
“也出去過幾次的吧?”
“頂多幾分鐘,有時還更短呢。他要怎麼進來?他是木匠,可不是鎖匠。”
“你都會反鎖嗎?”
“偶爾忘記。我當然會忘記,出去個幾分鐘,幹嘛那麼麻煩?沒錯,我的門只要一關,就會自動鎖上,不過,你知道技巧的話,一張信用卡就可以打開了。我就是經常靠這種辦法進來。”
“他也可能這麼做啊。你常常被關在門外嗎?還是已經小心多了?”
他哈哈大笑。“不,我隔三差五地出門買香菸,鑰匙忘在衣柜上。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為我已經戒菸了。”
“如果你身上沒有信用卡,要怎麼進來?”
“鞋墊下面有把備用鑰匙。”
“血手木匠可能就是這樣進來的。”
“那他得先翻鞋墊才成。算了,蘇珊,可記得奧卡姆剃刀理論①?”
①中古神學家奧卡姆庚明的定律:在理性推論中,最簡單的道理就是對的。
“大學好像聽過,現在忘了。”
“一個哲學定理。聽到蹄聲,別急著去找斑馬,因為,經常見的馬,機率高些。我的例子就是這樣,跟奧卡姆主教的難題不一樣,道理倒是一脈相通。你明白了吧,要在我們這個複雜的世界,找一個簡單、明顯的解釋,去問孔方兄就對了。”
她緩緩地點點頭,端詳手掌中的小兔子。還有別人看過它嗎?她問道。沒有,他說,找到這隻兔子之後,就只有她進來過。
“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聽我說了這件事的人。你注意到了嗎?我剛剛花了好久時間,檢查你身上有沒有裝竊聽器。”
“搜過身了,沒有一處遺漏。”
“小心些總不為過。”
等我說完,我可要殺你了……
她說,“約翰,謝謝你。”
“讓你發現你可能跟殺人犯睡過覺?”
“這我已經知道了。”
她握緊那隻小小的兔子,另外一隻手撫摸他。她一定要碰到他,才講得出話來。
她說,“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我搞了多少人,腦袋裡有多少奇怪的心思,但有一件事情,我沒交代。”
“你用不著——”
“不,我要講,約翰。也許你殺了她,也許你沒有,但我要你知道:我不在乎。我對著上帝發誓,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就算我——”
“——就算是你殺了她也一樣。不,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要他們撤銷起訴,我要你從這塊烏雲底下走出來。我要世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沒有殺人。但是,我不想追根究底,因為我不在乎。你覺得你可能不知不覺地殺了她,又怎樣?我照樣愛你。說不定,我還會更愛你。”她抬起眼睛,眼眶裡都是淚水,她使勁地眨了幾下。“帶我上床好嗎?我想要做,你可以讓我快樂嗎?”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他送她下樓,陪她走到第八大道。一輛空計程車從他們身邊疾駛而過,一點踩剎車的意思都沒有。
“他沒看見我們。”他說,“可能忙著打手機。”
“要不就是在聽那些爛音樂。”她補充一句。
“說不定他在嚼生大蒜,這不是你要搭的計程車。明天是星期五,你應該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