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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電話果然沒人接,但是語音告訴他幾個選項,如果,他知道分機號碼,可以直接撥,要不然,輸入要查詢的人英文姓氏前三個字母也成。他按下九-四-六,應該是W-I-N,只查到兩個人,沒有一個叫溫格納。他想回到前一個選項,但是亂按一陣的結果,卻是迷失在複雜的語音系統裡面,他只得放棄,掛掉電話,冷靜一下,從頭到尾再想一遍。這次他靈機一動,改按九-三-四,也就是W-E-I,很快就發現溫格納的分機是一六一。他按下一六一,電話響了四聲,語音信箱接了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可能是溫格納的秘書吧,要不就是這家公司的語音信箱,灌的都是這個女人的聲音——請他在“嗶”聲後留言。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收起來,他想放棄,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得等到星期二,星期天與星期一都不上班。星期二是三號,下個星期三就是九一一。
他不由得想起血手木匠正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廢話,誰都知道他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但他總覺得謝夫林的失蹤跟血手木匠有關。
沒道理啊,如果他真覺得血手木匠有涉案,就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聯絡溫格納上面(你難道認為姓賀迪格的警察,會知道怎麼拼溫格納這種德國名字嗎?),而該趕緊打通電話,找人讓他能直接聯繫上血手木匠專案組的頭頭才對。可是,他不能這麼做,就算他找到警界高層,也沒什麼實質的消息可以透露。他腦子裡的東西,連靈感都稱不上,最多只是感覺而已。他越想,越覺得他的感覺禁不起考驗。
他又摸出手機,撥了一-二一二-五五五-一二一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真人講話,查了半天,告訴他,在曼哈頓區登記的電話號碼中,找不到華萊士·溫格納先生。既然二一二行不通,他改試九一七,當地手機號碼,如果查到的話,不管溫格納人在山上,還是澤西海邊,管他人在哪裡,只要手機帶在身上,就可以聯絡上他。
沒有登記。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裡,放棄。
維克多還在當班,聽說他想進謝夫林先生的房間,一臉的不高興。巴克倫好說歹說,他才解釋,他是從烏克蘭的敖德薩來的俄裔猶太人,其他的同事,上到管理員,下到門房、維修人員都是拉丁美洲來的。萬一公寓裡短少了什麼東西,你覺得他們會賴在誰的身上?
“我當班到四點。下一班是馬爾可斯。你跟他說,他一定會讓你進去的,沒問題。”
“如果,我要回來,大概不用到四點,”他說,“給我二十分鐘就行了,你那時還在當班呢。我會帶兩個穿制服的警員過來,而且一定挑那些大嗓門的。”
維克多轉身,臉更臭了,在抽屜裡面找出一串鑰匙。“拿著,”他說,“自個去,有人問起,你可得跟他們說,我一步都沒踏進去。”
是沒有,他想,但你讓一個陌生人在沒有人看著的情況下,跑到房客的房間裡。單單這一點,就該頒個勳章給你。
他上樓,進門,聞聞空氣,慶幸他沒有聞到死屍的味道。謝夫林或許有可能死在別人找不到的角落,衣櫃裡、床底下,或是浴簾拉起來,別人沒瞧見的澡盆里。也許上次門房上來探視的時候,謝夫林先生剛剛死掉,匆忙之間,的確有可能沒發現謝夫林的屍體;但過了這麼久,這個老頭的氣味一定很可怕。
問題是實際上這個可憐的傢伙根本不在家裡。巴克倫花了大半個小時,想找些有用的證據,甚至侵犯了謝夫林先生的隱私權。你知道警察是怎麼幹活的,他們翻抽屜、搜衣櫃,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信件、日記,該翻就翻,絕不遲疑,甚至還有些興奮,就跟偷窺狂,或是自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間諜一樣。
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謝夫林又回來過的線索。他的支票簿上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過記錄,客廳椅子旁邊有一疊報紙、咖啡桌上是亂七八糟的雜誌,日期都在他莫名其妙消失之前。
屋裡有很多女性的照片,巴克倫猜大概都是謝夫林太太的留影。其中有一張是她的結婚照,二十出頭,洋溢著幸福的神采,旁邊是一個瘦削的年輕人,笑容靦腆,看來是他這輩子頭一回穿燕尾服。沒有孩子的照片,也沒聽瑪莎琳說謝夫林先生有孩子。年紀輕輕就結婚,沒有孩子,過了一輩子,老婆撒手而去,留下先生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日子。
就跟兩條街外,住在上西城的哈賓傑一樣。只是哈賓傑住的地方沒有這麼光鮮亮麗——謝夫林公寓在八十六街,是本地裝飾藝術的建築精品之一,挑高天花板,豪華大廳;哈賓傑住的公寓,地段比較差,外表也樸素得多。不過,那可能是因為哈賓傑有孩子要養的緣故。
峰迴路轉,結果,這兩個人都沒有孩子。
他拿起結婚照片,希望它能告訴他一些消息。她死了之後,你買了一艘船,他跟照片裡的謝夫林說。你現在七十二歲,也該退休了,你能有多少時間在紐約港開遊艇呢?你還是每天上班,按時回家,只能在月白風清的晚上,開船出去透透氣。你到底在哪裡?
他希望能找到謝夫林的近照。結婚照派不上用場,總不能拿這張老古董給證人看,請他們加五十歲,揣摩一下現在的謝夫林是什麼長相吧?他原本以為瑪莎琳有謝夫林的照片,或許謝夫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是,拗不過瑪莎琳的百般糾纏,兩人留下了尷尬的一張合照。可是,瑪莎琳竟然說她手上沒有照片,她不大會照相,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