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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間接告訴我,現在不想口交?”
“球賽因雨暫停,我保留票根下次入場。你真的告訴他們你是我妹妹?”
“這是他們唯一肯放我進來的藉口。你是不是累了?我待太久了,是不是?法蘭妮。”她的身子靠過去,親了他一下,“快點好起來,”她說,“有什麼好笑?”
“我們終於重視接吻了。”他說,“真算不清楚這是用多少代價換來的。”
她招了一部計程車,離開醫院。在她公寓裡淋浴,換上牛仔褲、便服、平底鞋,一路走到格林威治村,到偉佛利旅館跟約翰會合。從約翰住的地方,一路下來,就可以到這個地方。他們在花園中庭用餐,喝咖啡,看天變黑。然後,他們走路回家,先直直到布利克街,接著轉到貝里街與格林威治大道。
“他沒什麼大礙。”她說,“只是我覺得,他不會跟從前一樣了。”
“沒有誰會跟以前一樣。”
她細細咀嚼這句話,點點頭。沒有人是不會變的,她想。每一天都會改變每一個人,某一天改變你一點,另一天改變你很多,一點一滴地累積,在本質上,無法逆轉。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想血手木匠應該沒跟他提過,他在查爾斯街遇到的那個女人吧?”
“我沒問。”
“這兩個人都急著把對方的腦袋轟掉,一個想要燒船,一個想要逃命,大概沒有閒情逸緻聊起這件陳年往事。現在可好了,這事成了懸案,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我們只知道一件事情:你是無辜的。”
“我們只知道現在我沒被起訴,未來,大概也沒我什麼事。我們只知道我沒罪,但卻不知道我到底殺了人沒有。”
“你真的覺得很困擾嗎?”
“只是不確定有多困擾而已。我知道我這輩子肯定會不斷地猜,我有點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有點?”
“我告訴自己,得想個辦法查明真相;但其實,我只想確定我沒殺死那個女人。如果我真殺了她,坦白說,我寧可裝作不知道。別跟我說這沒道理,我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啊。”
“是啊,”他說,把她拉進臂彎,“這也就是你是我女人的緣故。”
她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是你的女人嗎?”
“啊?”
“我是你的女人嗎?”
“當然是。”
“好。”她說。
在床上。在他們溫柔、懶洋洋地做愛,甜蜜的高潮過去之後,他下意識地想拿根煙,自己都覺得好笑。現在煙癮發作的間隔比較長,也沒那麼強烈了,但終究沒連根剷除。跟菸癮拔河結束後,他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我知道。”
“你知道?”
“那天晚上,還是什麼時候,我忘記了。反正打從我要你把手壓在我喉嚨上,你就一直想問。”
“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
“你就一直在等我開口?”
“我擔心你問,但又怕你不問。”她說,“約翰,我愛你。”
“不過……”
“不,並沒有什麼不過。在我迷戀你到難以自拔之後——沒錯,迷戀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
“這詞你愛用就用吧。”
“你好像在跟我說話,透過你的書,我也好像能跟你交談似的。從一開始,我就想要你,你不知道吧,至少沒有意識到。約翰,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心裡多少有數。”
“你只是不想說出口而已。這件事情你是明白的:我想要你殺我。”
“你當時應該沒意識到才對。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當我發現這不是真的之後。”
“那是什麼時候?”
“在我把你的手壓在我的脖子上,在我要你殺我的時候。”
“求你。”
“真的,我就是要你殺我。你沒有下手,當然。我突然了解:我要的就是這個,走過這麼一遭,我發現我再也不想要了。也許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或是我第一次去找梅蒂雅的時候,我就不再希望死去。”
“梅蒂雅就是那個穿洞的女人?”
“是的。”
“除去陰毛、剪了頭髮,在兩個乳頭上穿了小金環。”
“就是我開始用性的方式表達自己的那一天,”她說,“也是我用藝術的方式,抒發我的瘋狂的那一天,更是發現我可以保持自我,而且仍然能活下去的那一天。只是有一部分的我,始終沒有甦醒,不曾覺悟,一直希望我能死在你的手裡。”
“直到我不肯下手,它才罷休。”
“直到你不肯下手,它才罷休。”
“所以,在查爾斯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已經不重要了。”
“可不是?”她說,“我不早就告訴你了?”
“你知道,”他說,“左思右想,只有一件事情,讓我覺得我有殺人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