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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八蛋講的話,還真有道理,看來他得退到堤防。那個矮壯漢子懶洋洋地打個呵欠,露出好久沒給牙醫檢查的牙齒。
他說,“回答我的問題,省得大家麻煩。最近兩個星期,你見過謝夫林嗎?”
“我沒什麼時間概念,見了誰,什麼時候見過,一下子就忘了。”
“最近有人把這艘船開出去過嗎?”
“關你什麼事?”
他實在很想踹這個傢伙的膝蓋,讓他站不住,再把他從碼頭上掃到河裡。河水可不是什麼澄清的山泉水,不過就算他濕淋淋地爬起來,也比現在乾淨。
然後,不知怎麼,這傢伙居然不情不願地開始回答問題了。有的時候,這個老傢伙晚上會上船,出去兜幾個小時,再把船開回來。
不過,再怎麼問,他也只能得到這些無關痛癢的答案,其實,這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他真想知道什麼,倒還不如到奧索卡高原①,隨便找個地方朝著暗處,問問有沒有人在干非法勾當,還比較可能會有反應。鄉下人,不管好人、壞人,待人都很客氣。
①Ozarks,這是位於俄克拉何馬、阿肯色、密蘇里州之間的三不管地帶,渺無人煙。
第35章
血手木匠又換上他開遊艇的標準服飾。頭上鬆鬆地戴著一頂漁夫帽,在河濱公園挑了一個暗處的長凳坐著。
他才坐定,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謝夫林?”
槍放在船艙,卡在一個小柜子的上面。開船艙的鑰匙,握在他的手上。如果他完全不理會耳邊的聲音,直接到船艙裡面去取槍……
“你是不是謝夫林?有個人過來找你。”
原來這個傢伙不認識彼得·謝夫林,底細一時之間還不會被拆穿。他透露的消息,說不定有些價值。
血手木匠轉身微笑,看見一個滿臉鬍鬚的矮胖漢子,地獄天使,穿著打扮跟碼頭老鼠似的。“我們不認識,”他說,“但我經常見到你。”他說,“我的個性就是這樣,不喜歡管閒事。但是,今天有人來找你,我想還是跟你提一聲比較好。”他說,今天接近傍晚的時候,有一個衣著很體面、講起話像警察的中年人,鬼鬼祟祟地想要混上“南西·蒂”號。
“可是他沒有亮警徽,也沒有很清楚地表明身份。我制止他之後,他沒怎麼囉嗦就走了。”
“有件官司,”血手木匠說,“他們要我出庭作證,麻煩死了。”
“我想也是。只是想讓你知道有這麼回事。”
“謝謝你這麼幫忙,很感激。”
“嘿,”那個人說,“我們得團結在一起。”他咧開嘴笑起來,“我們可是在同一艘船上。”
一個痴痴望著河面的人跟你說,今天是連續假期周末。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河面上還是帆影點點。他很喜歡這樣的景觀,私家小船徜徉在寬廣的城市港口裡。特別是小帆船,看起來很好玩,開起來得心應手,靈活運用風力,趨避自如,而且安靜無聲,用不著忍受遊艇引擎的噪音。
但你必須格外小心,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想,這種本事是可以學來的,但想起自己竟從未學過,心頭不禁閃過一絲痛楚,真是後悔。人在年輕的時候,最好有這種人生體驗。他做了一會兒白日夢,想像自己在掌舵,船上有他的妻子與孩子。他高喊命令——小心橫杆,升帆!——他們手忙腳亂地執行他的命令。他其實不知道這些命令是什麼意思,但他可以在想像中掌握了所有的術語,一家人在海上好幾個小時、好幾天。
竟然有人會找到“南西·蒂”號來。有人在附近窺探、打聽消息,想找彼得·謝夫林。
這不是好現象。
他看著河水,琢磨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當然有可能,整起事件就跟他向那個鬍鬚豬解釋的一樣,只是巧合,瑣事一樁。有人有事找彼得·謝夫林,在公寓裡沒瞧見他,就找到船塢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人並不知道謝夫林已經失蹤了,到船塢來,只是姑且一試,找不到也就算了。
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覺得謝夫林莫名其妙不見了,事有蹊蹺,所以找上船來,一探究竟。接下來幾天,還是小心為上,晚晚上船,早早離開。船是不是不能開了?倒也未必。只是他必須足夠小心。
他覺得有些虧欠那個鬍鬚佬,也許該賞他一顆子彈,以示感激。就是因為他的警告切中要點,所以他知道的事情異常危險。他可能正面看過血字木匠的長相,別忘了,血手木匠的照片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都見得著,說不定連外星人都認識他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鬍鬚佬認定他就是彼得·謝夫林,這沒什麼關係,但有朝一日,他見到報紙上的照片,或是《美國通緝要犯》節目,凜然一驚。什麼,這不是謝夫林嗎?他說,難怪看起來這麼面熟。
請他上船來,開到河中央,找個小口徑手槍槍響不會驚擾別人的僻靜所在。一定要等到他不注意的時候,這傢伙壯得很,說不定比拉斯普丁①還難死。要在他後腦勺開一槍,子彈得鑽進他的腦袋裡才成。然後呢?他的全套肢解工具已經葬身河底,而且在這麼個小地方分屍,一定會把船艇搞得面目全非。不,還是直接把他丟下去吧,但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