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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狗披頭散髮跪在地上，生死不明，不過八成是已經不行了。湯家的那些保鏢當然沒能扛得過徐彪的三拳兩腳。
雖然比不上石老翁，比不過吳王手底下的保鏢“阿蒙”，更不是熊貓這樣恐怖兇悍的怪物的對手，但是不得不承認，徐彪是個很有能力的戰將。三四個保鏢對於徐彪來說也不過是單純的送經驗罷了。
湯王爺身上穿的居然還是那件頗為華貴的黃馬褂，他站在徐彪身旁，因為光線暗淡，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湯王爺整個人都顯露出了一種蕭索的氣息。
我和熊貓快步走上去，徐彪朝著我點了點頭。
湯王爺調轉過來看著我，我卻沒有急著和湯王爺四目相對，目光先停留在段老狗的身上。
段老狗應該是已經死了，整個人消瘦枯萎，如同風中凋零的花朵。
我知道一個勢力的衰亡往往是要伴隨著重要角色的謝幕進行的，就好比秦家衰落和秦陽的死，又比如湯家敗亡和石老翁的死。
段老狗沒隔幾天就步了石老翁的後塵，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我掏出一支香菸，分別給徐彪和熊貓遞了過去，我沒管就站在我們旁邊的湯王爺，因為我們畢竟已經是死敵。
湯王爺倒也灑脫，沒說什麼，自己掏出了蘇煙點燃，全然不覺得自己是個窮途末路，馬上要死的梟雄。
我看著徐彪問：“段老狗是你做掉的？”
徐彪點頭，他似乎並沒有明白我問這句話的意思，有些忐忑說道：“楊哥，別嫌我狠，段老狗這種人手段太硬，能害人於無形之中，我不宰了他往後睡覺都不安生。你們睡覺也不安生。”
論年紀徐彪還比我大上幾歲，但是自從他知道石老翁折在了我的手裡之後就再也不叫我“小楊”，而是變成了一聲更加親切也更加尊敬的“楊哥”。
我沒有阻止這種變化，徐彪喊得發自內心，我再謙讓反而顯得矯情做作了。
對於段老狗的事情上我也沒有任何責怪徐彪的意思。他從小就在打打殺殺的道路上走，知道放虎歸山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殺伐決斷”這四個字說出來不過動動嘴皮子，但是做起來可就真的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勇氣了。
“你做得對。”我輕輕吸了口煙，隔著裊裊煙圈看向站在一旁的湯王爺。
湯王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手上香菸點燃了卻一直沒抽，任由它自己緩緩燃燒著。
湯王爺給了我一個看不清表情的側臉，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這個男人曾經兩度想要殺死我，所以我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再不抽，這支煙可就燒沒了。”我輕輕說道。
湯王爺微微一笑，言語間居然也沒有任何衰頹的語氣：“這煙點了本就不是為了抽的，老石死了，香也上了，老段死了，卻還沒來得及祭拜。我知道我活不過今晚，這支煙就算是給他送行的一炷香吧。”
徐彪冷冷一笑：“湯隆，你這一輩子也算風風光光了，能在蘇城混成這樣，就算死了也值了吧？”
湯王爺反唇相譏：“怎麼？徐彪，你小子該不會以為我是被你們這些後生晚輩扳倒的吧？”
徐彪一怔，沒說話。
湯王爺朝著死後依然跪在地上的段老狗微微低頭，一邊攆動著手上的香菸，一邊說道：“其實早在秦陽死的時候我就意識到自己要完了，別以為我和秦陽一輩子看不對付，我就盼著他趕緊死，與之相反，我倒還不希望他走得太早。”
說到這裡，湯王爺終於沒忍住，抬手抽了一口煙，繼續道：“郭家吉要娶秦家的媳婦，看上去對我只有壞處，實際不然。郭家吉雖然是吳王的心腹，可終究姓郭不姓孫，娶了秦素素，那就算半個姓秦。孫天越不是傻子，自己總有一天年老體衰，總不能等著郭家吉和秦家來逼自己退位讓賢，卸下這個吳王的名號……所以只要秦陽和郭家吉還在，我就不會倒，我欠孫天越人情，孫天越巴不得留著我給他做個掎角之勢。”
這話聽起來難懂，其實一想也的確沒錯，吳王之前和我深夜中的談話也側面印證了湯王爺的判斷。
“秦陽死了，我比你們難過，因為兔死狐悲，我知道他死了之後我肯定要倒……不管是你楊燁，還是郭家吉，總有一個人要要了我的命。這是大勢所趨，再大再猛的梟雄，最後也難免陰溝裡翻船。關二爺縱橫天下多少年，臨最後還不是死在了凡夫俗子手上？”湯王爺頗有些自嘲的笑笑：“所以我也不恨什麼，氣運到頭了，該死也就死了，再說曉博都走了，我還活什麼？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這湯家基業百餘載，最後就斷在了我的手上。老祖宗說的沒錯，沈家的東西，誰碰誰死，而且還是抄家滅門……”
湯王爺這些話說出來其實字字珠璣，聽上去每一句里都有驚人的信息量。
我聽得認真，可徐彪卻不在乎這老傢伙的臨終遺言。
湯王爺別墅前面就是一個不淺的人工湖，徐彪冷冷一笑，伸手指著湖中：“看在你也是蘇城一代梟雄，我就不動手了，這是你自家的湖，你自己下去吧。”
湯王爺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徐彪：“怎麼？手上人命無數，先害了我兒子又弄死了老段的劊子手反而不敢殺我？”
徐彪目光陰冷，牙fèng中擠出一句話：“別逼我動手，我要真的動手，你可未必有全屍。”
湯王爺臨危不懼，向前逼近一步，貼著徐彪抬頭問道：“死都死了，我還在乎什麼全屍？徐彪，事到如今，你可別讓我瞧不起你！”
經歷了湯曉博的事情，徐彪雖然已經變得成熟，可他終究還是烈性漢子，沒那麼多的耐心。湯王爺不停挑釁，反倒讓徐彪怒火上涌，馬上就要爆發。
便在這時，熊貓忽然看穿什麼，低聲喝道：“彪子，小心！”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寒光閃過，湯王爺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刀片，這刀片朝著徐彪的脖子上刺了過去！
要不是熊貓這句話，湯王爺這一刀已經要了徐彪的命，威震蘇城這麼多年，湯王爺也不是個只會躲在豪華別墅里吃喝玩樂的土豪。
小老虎伸手格擋，半條胳膊被這一刀劃了個鮮血淋漓。湯王爺沒能得手，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嘴角開始下垂，眼神變得陰鷙：“湯家的氣運果然敗了，曉博，爹始終沒能給你報仇。”
話音未落，一代梟雄湯王爺刀片反手一划，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我們幾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湯王爺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樹林裡月光稀疏，光線陰暗，夜風吹過來讓人頭皮發麻……
湯王爺的身體緩緩摔倒，他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我們背後那一座富麗堂皇的偉岸別墅。
第144章陰險
風水氣運，很多人信這個。
在蘇城，吳王孫天越信，秦陽信，湯王爺湯隆自然也信。
決定一個家族的興盛不僅僅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辛勤努力，還有整個家族所在的風水氣運。氣運到了，家族裡有人要成龍成鳳，氣運敗了，多龐大興盛的家族也要瞬間凋零。
按湯王爺自己的說法，湯家的氣運已經敗了，雖然沒人知道這麼一個氏族史上的龐然大物究竟是怎麼花光了所有氣運，但是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
徐彪右臂上被劃了一道足足有十五公分的傷口，這一刀如果甩在脖子上，徐彪現在已經氣絕身亡了。
湯王爺割喉自盡，鮮血反倒濺了徐彪一臉。
所以我們這些人里最狼狽的是徐彪。
“湯家的人應該都被處理乾淨了吧？我可以打個電話讓陳叔過來收拾現場。”我低聲說道，因為陳雲天畢竟是前輩，又是吳王的心腹，處理湯王爺這種“髒活”就不好讓他動手了，不過談到善後工作，陳雲天有足夠的經驗，所以我們不能不靠他的幫助。
徐彪一邊處理自己的傷口一邊點頭，餘三龍就埋伏在附近，這些人的屍首興許還需要他來親自處理。
巧的是偏偏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居然正是餘三龍打來的電話。
“三爺？”我接聽電話，聽筒里餘三龍的聲音有些顫抖：“小楊，告訴你，郭家吉來了！”
“郭家吉？”我眉頭一皺，隱約覺得不對。
按照吳王的規矩，我和郭家吉有一場競賽，而第一場競賽的題目就是湯王爺。
誰先幹掉湯王爺誰贏，顯而易見的是這次獲勝者是我，這是郭家吉無論如何都無法抵賴的。
可是我明明已經除掉了湯王爺，以郭家吉和吳王靈通的消息，現在也絕對已經收到風聲了，為什麼這傢伙還要過來？
是專門跑過來讓我打臉的？這種伸著臉給我打的行為可不太像是郭家吉的風格。
“三爺，他來幹什麼？”我想不通。
“不光是郭家吉，郭家吉還帶著……帶著一些有關人員過來了，你們趕緊走！趕緊走！”餘三龍的聲音有些慌了，聽得出來郭家吉這一招讓他措手不及，亂了陣腳。
“有關人員”，簡簡單單四個字就說明了一切，我也聽到餘三龍電話背後警笛的聲音。
郭家吉實在是太陰險了！他報警了！
但凡是在這一行當混的，能不觸動有關就絕不觸動有關，因為這是行當里的忌諱，也是道上的規矩。
和孫天越、陳雲天、甚至和我不同的是，郭家吉並不屬於所謂的道上的人，他是正規路子裡走出來的，受到過高等教育。
這樣的人有時候的確更加聰明，但是有時候也更加無恥。
仗義多從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
這句話說得沒錯，有時候最陰險、最無恥的反而是那些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讀書人。
做掉湯王爺，這明明就是吳王的意思，如果真的驚動有關，吳王最後難免都要受到牽連，可是郭家吉明顯在敗給我之後惱羞成怒，居然憑藉著自己的“清白”背景，帶著有關部門直接衝到了現場，這樣的行為豈不是和整個蘇城道上為敵？
試問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算郭家吉假借有關之手除掉了我，吳王會放過他？郭家吉這一招可是為了算計我，連吳王都坑了啊？
掛掉電話，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我表情的變化。
熊貓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了？”
我苦笑一聲：“郭家吉報警了，正在往這邊過來。”
眼前的情況，根本就來不及處理現場，我們就算跑了，根據現場這些線索，我們也註定是要被抓到的，後果非常嚴重。